重庆嘉陵新村陪都时期建筑“圆庐”的营造特色解析
2018-07-06张为民重庆师范大学400047
张为民 (重庆师范大学 400047)
重庆作为抗战陪都,曾居住过众多当时国民政府里的名人,而嘉陵新村则是他们的集中居住地方之一,其中坐落渝中区嘉陵新村190号的“圆庐”就曾为抗战时期孙科先生(时任国民政府立法院院长)旧居,建于20世纪30年代。圆庐由著名设计师杨延宝先生设计,他的大多作品在建筑风格上致力于探索和创新,在圆庐的设计风格上设计师也同样注重结合具体的场所精神去创新。依山而建,俯看着整个嘉陵江的圆庐就是他将西方同时期的建筑特点和重庆本土特色建筑融会一体的经典之作。
一、“圆庐”的砖木建筑特色
重庆近代砖木建筑作为重庆近代建筑的重要组成部分,是近代建筑史的一个缩影,根据重庆陪都时期的社会情况以及地理特性使得重庆陪都时期的建筑形式多与砖木结构建筑有关。杨瑞奇先生在著作《商丘地区建筑志》中论述了关于砖木建筑的特征特色,后被大家广泛认可,他认为砖木结构建筑特点是指建筑物中承重结构的墙、柱采用砖砌筑或砌块砌筑,楼板结构、屋架用木结构而共同构筑成的房屋。砖木建筑结构严谨,庄重大方。建筑圆庐根据其建造工艺和特色,属于重庆地区近代砖木建筑,是重庆近代砖木建筑的代表作之一,圆庐设计上的创新反应了时代的变迁和建造技术的进步,透过它我们能感受到人们审美观念的转变、西洋文化的入侵及生活方式的变迁。圆庐依山势而筑,住宅平面由内、外两同心圆组成,内圆直径约7米,外圆直径约17米,砖石混合结构。建筑表皮的下半部分采用重庆本土出产的青石作为主材,用人工打制成满足弧形建造的独特模数,兼用地域本土建造方式“一顺一丁”的堆砌,完成了建筑下沉式一楼的建造。
如图(1)所示,经过时间的洗礼,圆庐下部的青石砌筑开始风化,部分出现脱落,建筑的上半部分,由于后期人为的改造,大落地窗和阳台早以不见了踪迹,斑驳的墙壁上现代铝合金窗户取代了原有木框玻璃窗户。圆庐房顶的梁为原木,呈伞形分布,方木板椁,砖木扣顶,封墙封檐,造型上采用的圆形塔顶,塔顶距离二层楼地面高为6.6米,这很好的凸显了建筑圆庐中心高大而宏伟的空间特色。同时,圆形塔顶由梁分隔成六份,采用小青瓦,突出了传统攒尖屋顶式样特色和巴渝特点。然而,圆庐因年久失修,在一九九七年更新保护时,把原独有的木质构造圆形房顶及木质构造的二楼楼地面改建成了钢混结构屋面,一直保持至今。
图(1) 建筑“圆庐”立面图
二、建筑“圆庐”的本土山地特色
山地特色建筑由来已久,早在《春秋》中记载的“城祝丘”便属于山地特色宫殿建筑,建筑依山而建,昭示了当时古代帝王欲借山势显示权威的信念,而当前的山城重庆更是以建筑的山地特色而闻名于世界。与梁思成素有“南杨北梁”之称的杨廷宝先生来到重庆,在建筑设计上十分注重设计的本土场所精神,无论是圆庐,铁路站,还是跳伞塔等建筑,他都能够巧妙地将这些建筑与山地地势结合起来,毫不避讳的张扬和突显山地特色。从图(2)的建筑剖面图来看,建筑圆庐属于典型的重庆山地特色建筑。由于重庆当时战时的隐蔽性需要,大量的建筑是需要具有军事上的防御特性的,所以表现在建筑圆庐的选址上就会选择比较隐蔽的地方。圆庐位于重庆渝中区嘉陵新村190号,现在是一个人口稠密地,但是当年地理位置远离当时的人口密集地方,相对偏僻,位于渝中区渝中半岛一个鹅岭山上,而鹅岭山又是渝中半岛和旧时重庆市区的最高点,圆庐的地理位置决定了,此处能俯瞰整个嘉陵江和江对岸的江北区(当时为江北县),风景绝佳,整个建筑顺山势依山而建,因地制宜。
根据建筑圆庐的剖面图测绘数据,我们可以分析看出,设计者因地制宜,顺应山势,将山上坡地的高度与建筑一楼的高度相结合来进行巧妙设计,没有大规模场平,建筑本身呈灰黑色,四周树林众多,便于隐藏,整体为两层结构,砖木加条石基座依山而建,坚固、体量小,功能齐备。如图(2)所示,根据山地建筑的接地形态来看,圆庐属于“地表式阶梯型掉层”山地特色建筑。“地表式”是一种在山地环境中被应用最广泛的接地形态。采用“地表式”接地方式的山地建筑,其主要特征即在于建筑地面与山体地表直接发生接触。在地形较为陡峭的山地环境中,当山地地形高差悬殊达到一层或以上高度时,就会形成掉层,以此来减少建筑建造的场平土方量及单方造价。建筑圆庐总高8.99米,二楼楼底面为建筑正负零水平面,二楼中心圆厅高6.6米,圆厅周围的裙楼高3.6米,该楼层为建筑的主要使用空间。在正负零水平面之下的一楼高2.39米,形成了该建筑阶梯型掉层,该楼层功能为交际使用的圆厅舞池。建筑完整的二层平面和依山而建的半一层楼地面很好地表达了圆庐的山地特色。
图(2) 建筑“圆庐”剖面图
三、“圆庐”建造的圆形建筑表征
圆形建筑指的是建筑形状呈圆弧状的建筑,在设计和建造上讲求比例均衡,比较注重纯形式美。古今中外,诞生了众多圆形建筑,如罗马斗兽场、天坛等都成为了一个城市乃至国家的标志。圆形建筑在外观风格上给人一种视觉上独有的享受,圆是世界上公认的一种经典的几何图形,非常完美。如下图所示,建筑圆庐圆形的平面功能布局,洋气时尚,其主要入口设在二层,各主要居室围绕中央圆厅呈放射性平面,圆厅顶部设气楼一圈,以解决采光和通风。
从环保节能的角度看,圆形和其他形状比较起来是放热最少的形状,因此人们常用圆形来设计制作保温杯,就圆庐的圆形建筑特征而言,它更能节省能源。建筑师用尽一切办法来保证建筑的自然保温隔热效果,立面设计了双层,可以防止强风侵袭、骄阳暴晒,平面布局共有二环,内环为一个整体的空间起居室,外环通过圆心分割为九个大小不等的空间,分别植入了各自不同的使用功能。此外,圆形的建筑物也十分有利于减小自然风的阻力,从而减少了山地建筑高楼风的形成概率。
和圆形建筑圆庐相比,其周边同地域的建筑主要是方形构造特色的单吊式吊脚楼,这是重庆地区最普遍的一种吊脚楼形式,被人们形容为“一头吊”或“钥匙头”,同时单吊式吊脚楼也被称为巴楚文化的“活化石”。它的特点是建筑正面正屋一边的厢房依据山地伸出悬空,形成的悬挑空间用木柱支撑并裸露在外面,没有像建筑圆庐那样把悬挑空间用墙体封闭成舞池空间,这也便于整个建筑的通风和干燥。由于地形复杂,气候多样,多数单吊式吊脚楼顺坡而建,建筑构造较为方正简单、朴质,充满依山而建地随意性。和单吊式吊脚楼相比之下的建筑圆庐更具层次感,采用的是现代主义流派的设计思想,圆形的建筑平面功能布局整齐划一,由于圆形建筑的地基会更加稳固,这也很好的化解山地建筑地基不够稳固的问题。圆庐整体结构凸显了圆形建筑表征,完美的将地域性和现代性相结合。
图片来源:《杨廷宝建筑设计作品集》
四、“圆庐”屋顶的传统装饰特点
杨廷宝先生曾说过:“在完整的建筑群中修建和扩建有时并不一定需要表现你设计的那个个体,而要着眼于群体协调。”圆庐的屋顶设计就体现了这一理念,在借鉴中国古代单体建筑屋顶式样的八角攒尖的同时,也巧妙地结合了圆庐周边的巴渝风格建筑装饰细节。圆庐屋顶采用的圆形塔顶,由梁分隔成六份,形成特殊的传统六角攒尖屋顶式样房顶,房顶的梁为原木,呈伞形分布,方木板椁,砖木扣顶,屋顶装饰利用重庆本土的小青瓦形成合瓦风格屋面,合瓦的特点是底瓦和盖瓦一反一正的排序铺设。屋顶整体结构又参考了古典罗马式的教堂结构,大圆形屋顶犹如教堂的穹顶,顶上开6扇窗,为二楼圆厅带来充足的采光,同时又为中空的廊柱通风换气。
刘敦桢先生在《中国古代建筑史》中描绘的八角攒尖单体建筑屋顶式样是传统建筑的标志性符号之一,此式样的借鉴和结合地域性特色深化设计形成了圆庐独有的六角攒尖屋顶式样,这在陪都时期的建筑中也是较为少见的。“圆庐”周边的房子大多为悬山顶,悬山顶是两坡顶的一种,是中国古代建筑的一种屋顶样式,也传到日本、朝鲜半岛和越南,等次仅次于庑殿顶和歇山顶,是我国一般建筑(如民居)中最常用的一种形式。其特点是屋檐悬伸在山墙以外,屋面上有一条正脊和四条斜脊,又称挑山或出山。和硬山顶相比,悬山顶有利于防雨,而硬山顶有利于防风火,因此南方民居多用悬山,北方则多硬山。而圆庐屋顶所呈现的独有的六角攒尖屋顶式样在当时、当地别具一番韵味。
五、建筑“圆庐”的现状和保护性策略
圆庐现在的状况令人担忧,除了大体外形没有改变,外墙老旧变危,辅助用房私搭乱建又破坏了原始外观,里面的功能装饰全部破坏。这些不可复制的建筑遗产迫切地需要有序保护,作为在那个特定时期,承载着历史厚重,又是同时期现代主义的极具特征的一件建筑作品,我们完全有理由保护它,笔者认为的它的改建工作可以借鉴梁思成先生的“修旧如旧”这一理念,这样可以避免出发点的“旧”与落脚点的“新”反差太大。除此之外还应该根据现状做一些调整,拆除违章乱建,恢复成以前私人的室内空间,恢复使用功能,恢复外观,使风格统一,让它成为重庆陪都时期文化的一个代表性作品,让圆庐重换新生,让子孙后代享受文化丰厚的回赠。
圆庐的保护工作除了需要进行更深度的发现工作和保护性的修缮外,还需要对建筑本身进行创造性的保护,让它发扬独有的价值,修缮完毕关上门,或者让少量的游客参观都不是最好的办法,让他成为极具民国风情的书吧、画廊、或者民宿都能物尽其用,圆庐毕竟不是一个纪念碑,它曾经是一个私人的官邸,也是一个私人的会所,曾经的美好时光,圆庐依然可以重现,曾经美好的情调,而圆庐依然可以提供,没人欣赏的建筑或许只是堆慢慢风化的石头,而有更多人的理解与喜欢,才是圆庐真正的归宿。
六、结束语
建筑“圆庐”排在“重庆近代优秀建筑保护名录”的榜首,这样的榜首之名,应该实至名归,厚重的人文历史沉淀和独特的营造特色与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这些都是陪都时期建筑圆庐的美学语言的表达。圆庐已老,时间和人为的破坏,让它已经失去了曾经的那些美丽,但是,创造性保护工作的开展依然能让曾经的圆庐美丽依旧。当一盏灯,一杯茶,一本书,和远处那奔流不息的滔滔江水,重新建构起这美丽的意境,对照那时间扭转中曾经的灯红酒绿的私人舞会,掩卷而息,时光的流传奇妙而美好。圆庐从而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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