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金灿灿的鸭梨
2018-07-04陈兴华
陈兴华
一
快过年了,城里的亲戚捎来口信,说要搬新屋,让爹过去打个帮手。
大清早,娘叫醒爹和我,往我兜里塞了三个刚出锅的糯米饭团,又从一块黑手帕里摸索出五块钱,嘱咐爹买两斤纸包粮,预备散给拜年的娃崽,再买些海带、片糖什么的。
外边很冷,下着雪,刮着风。出了门,我打了个寒噤,爹脱下油黑的棉袄,披在我的身上。走了一阵,我有点儿累。爹便把我背上,爹的肩背很宽厚,而且暖暖的。不一阵子,我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屁股蛋被爹捏了一把,酸酸地疼。我睁开眼,看见好多很高的房子,爹说县城到了。
二
天刚亮不久,街上人不多,一切似乎还在睡梦中。我四处张望着,觉得县城没有书里写的那样繁华。
不觉间就到了远房亲戚家。干起了活儿,爹不愧是好劳力,专拣大家伙、重家伙搬。我也帮着做,屁股一撅一撅地跟在爹后头。
搬了一大半,亲戚对我说:“小家伙,挺能干。”说完塞给我两个金灿灿的鸭梨,又给爹两个。我咬了一口,满嘴津甜。我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梨,不一会儿,两个梨就落了肚。爹又递给我一个,我想留着回家吃,但那梨太诱人了,我还是忍不住地把它吞进了肚里。
到了晌午,親戚家的东西搬完了。大冷的天,爹却满头是汗。这时,一大群贺喜的男人女人进了屋里,亲戚撇下我们,忙着应酬去了。
爹领着我走出亲戚家,来到一个十字街口。爹问我饿不饿,我点点头,他便让我吃糯米饭团。我睁大眼睛问:“你帮亲戚干活,他不管饭吃吗?”爹说,“娃崽家懂什么?你没瞧见人家忙吗?”见我有些不高兴了,爹又说:“你在这吃饭团,爹去给你买鞭炮玩,行吗?”我开了笑脸。
爹去了,我一口气吃完了三个饭团,才想起把爹的那份也吃了。爹把娘嘱咐买的东西买回来了,很高兴地把两封鞭炮递到我手上。我说:“爹,饭团都叫我吃了,你饿不?”爹说:“爹不饿,爹吃了油条。”
我不信爹的话。爹便从衣袋里拿出用报纸包着的两根油条,说:“一根给你,一根给你娘留着,还有一根我伴着那个梨吃了。”
三
回到家时,娘特意为我们爷俩做了一大盘韭菜炒辣椒,又爽口,又送饭。
第二天一大早,爹就上山背柴去了。娘走进我的屋子,手里拿着一个鸭梨,对我说:“你爹给娘买了个梨,你过年吃吧,娘不吃这东西。”我望着那个金灿灿的鸭梨,想对娘说些什么,嘴一动,我的喉咙就哽咽了。
那一年,我12岁,也是第一次进城。县城没给我留下一丝印象,但我记住了那个金灿灿的鸭梨。
张朝元摘自《阅读与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