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炮下的风情<br/>——二战时期盟军飞机蒙皮上的人体绘画

航炮下的风情
——二战时期盟军飞机蒙皮上的人体绘画

2018-07-04宫浩钦

航空世界 2018年9期

文/宫浩钦

二战期间，盟军飞行员利用战斗的间隙，自己动手在飞机的蒙皮上画了大量的女性裸体，由于题材独具特色，画面又特别具有视觉冲击力和幽默感。这些飞机蒙皮上的裸体画，一经媒体报道就引起了公众的极大兴趣。当时，身穿皮夹克的飞行员是“大众情人”，驾驶飞机是一件很时髦的事情，大兵们把裸体女人画到飞机上，不但没有遭到社会非议，反而迎来一片叫好声。

机头彩绘的黄金期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是飞机蒙皮艺术产生和发展的黄金时代。B-29战略轰炸机是当时体量最大的飞机，代表了最尖端的航空制造技术和强大的军事实力，是盟军的“空中雄鹰”。但就是有人热衷于把它抹得一塌糊涂——几乎所有的B-29轰炸机上，都被画上了搔首弄姿的裸体女人……有人担心这样会扰乱秩序、动摇军心。然而，军官们却从中看到了其中积极的方面，大多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任态度。

飞机有严格的涂装管理制度，通常不允许飞行员在蒙皮上随意涂抹。军用飞机的蒙皮上涂什么颜色、图案，军方都有严格规定。由于飞行要经历起飞、巡航、降落的过程。期间要穿过底层大气环境中的飞沙扬尘、雾霾湿气，高空环境的霜冻雨雪、气流风暴，经受各种恶劣环境的考验。因此，飞机的“防护外衣”，必须考虑防水、防冰、隔热、耐磨等许多实际问题。另外，还需要考虑低可视性和身份识别，因此有着严格的规章制度，飞机涂装设计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然而，战端一开，许多出格的事情都被容忍了……

飞行是勇敢者的游戏——飞机在天上飞，难免出现意外情况。无论是遭遇敌机，还是机械故障……飞行员与座机生死与共，因此对它也往往怀有特殊情感。飞行员独自在高空执行任务，心态产生微妙变化，他们在面对危险和死亡的压迫，体验了不同于常人的生命状态，内心的孤独难以言说。“在25000英尺（约8300米）的高空，我穿着单薄的飞行服，戴着氧气面罩，顶着零下30多度的严寒飞行……”“与我相伴的这架座机，就像我的情人……”。为了排遣内心的孤独，他们通常会给飞机起个特殊的名字，贴上一张特殊的照片，或者干脆把《时尚先生》杂志上那些搔首弄姿的姑娘们画到飞机上。他们在直觉的牵引下，赤裸裸地表达欲望，直面生命和身体，以此获得些许慰藉。也许，只有朝夕相处的长官，才能真正理解他们。

飞机蒙皮上这些作品的灵感往往来自影星海报、火柴盒封面、日历、漫画，甚至自己女朋友的照片。显然，完成这样的绘制工作需要良好的美术功底，为了漂亮的画面，有些机组甚至招募了专业画师。其实，重要的不是手艺，只要拥有热情，任何人都可以拿起画笔一试身手。一些偏远地区的机组没有条件，因陋就简也顺利地完成了这些作品的绘制。

这些蒙皮上女性裸体画儿，式样新奇、内容刺激、独具特色，引起广泛关注。女性的形象在男权意识所主导的视觉化表征中，是作为男性欲望的对象来呈现的。压抑的情绪找不到其他出口的时候，飞机蒙皮就成了他们独特的表达媒介。长官的默许，使飞机上的裸体画儿获得了迅速发展。开飞机的小伙子们无师自通地、创造性地使用了飞机蒙皮这块特殊的画布，使它快速风行起来。

对社会禁忌的挑战

美术的历史上，描绘赤裸的身体就是在挑战社会禁忌。正是因为这一社会禁忌的存在，裸露身体就成了一种独特的表达方式，年轻人往往愿意通过这种方式来挑战禁忌、玩世不恭，甚至亵渎权威。女性的身体及其图像表征，既是男性欲望的投注对象，又是男性霸权的前沿阵地；它们被赋予了超出其性别之外的丰富涵义。因此，“飞虎队”的“地狱天使”中队会不自觉地把标识设计成女性裸体的形象。

对女性的身体的这种戏谑的表述，展现了飞行员的幽默感和积极乐观的人生态度。二战中不少轰炸机的座舱旁画的就是那个风情万种的玛丽莲·梦露。这张裙裾飞扬的著名照片，让人觉得她充满了肉欲和诱惑。梦露捂住裙子的动作，不仅展示了女性的羞涩，还是一种欲说还休的暗示、欲盖弥彰的强调和欲纵故擒的引诱；相比毫无遮盖的赤裸，这样更能调动观众联想，更能撩拨观众的欲望。这张图片抛却了庸俗的色情，走向精神的意境，成为一个经典。玛丽莲·梦露飞扬的裙角，相比直接呈现，迂回和暗示，则更具魅力。

另外一幅作品也有异曲同工之妙。画的是浴室里浑身赤裸的女人，突然感到自己被目光侵犯而手足无措时，所表现出来的是娇羞和惊惧——这幅画满足了人们对于女性身体的观淫癖与性想象。正是这份意外和突然，女性所表现出的惊惧和提示，更能激起人们的进攻欲望。它的幽默之处正在于，暗合了他们猝不及防地对敌军事行动。

面对死亡时的情感宣泄

文学作品里，爱情和死亡两个主题常常结伴出现，所谓“不朽的爱情战胜死亡”虽然是个滥套的主题，却也是基于自然界中的客观事实。自然界中一切的生灵都有生存和繁殖的本能，这些写在基因上的“生命密码”会在环境的逼迫下喷薄而出。比如大马哈鱼，这种鱼有时能够不惜性命，一口气把全部的能量储备都移交给后代，繁殖后就死去，快速完成生命的转换——据说这样比起细水长流更有利于基因的传承。这样来理解，似乎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它们就可以无所畏惧和心满意足了。

由于战争态势日趋恶化，空战场面空前惨烈，伤亡概率急剧攀升，促使飞行员对生命无常和人生意义有了全新的理解。战争使人的生命卑微得像蝼蚁，死亡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面对生命的虚无，这些空军飞行员的内心，既敏感又脆弱，行为上也表现得更加极端。一有机会就通过各种出格的行为，来宣泄自己。绘制女性裸体这样的行为仅仅是他们情绪冰山的一角。当生命个体寻求解脱的愿望越来越强烈，这些作品的绘制，神圣与激情的释放，能带给人征服的快感。飞行员们通过各种刺激的行为，来释放内心的焦虑。当然，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战士们远离亲人的孤独和对死亡的恐惧，对鼓舞士气有利。

生命精神的显现

身体是人和世界的交集点，也是区别点，包含着人的欲望以及对生命激情的膜拜。美术创造是生命创造的一种方式，它直接面对生命，面对身体。飞机蒙皮上的人体画是这些年轻的飞行员们生命激情最直接的呈现。女人的身体与男人的目光是这件事情的两个方面，作者直白地把这种“合谋”，毫无遮拦地呈现在人们面前，简直令人不敢直视。每当文化禁忌反对裸体的时候，艺术家们就会用作品郑重宣告：这是生命本源！

美术史上西班牙画家戈雅的代表作《裸体的马哈》，也曾为此引起轩然大波。这张画儿在歌颂生命的同时触碰了社会的禁忌。西班牙政府在1815年查抄了这两幅“淫乱的绘画”。这是西方美术史上，第一次用这样的视角观看和描绘女性。

第二次世界大战，9000多万人失去了生命，那些驾驶飞机的年轻人，面对着生命的虚无，内心里既敏感又脆弱，很多人还没有来得及恋爱，对未来的生活怀有无限憧憬……他们想籍此宣泄一下自己的情绪。战争和死亡的压迫，使人们的生活充满了不确定，充满了想象的召唤，压力和焦虑激发了这群年轻人的创作冲动。海德格尔说：“生命自己操心自己，而且因为操心任何时候都有其语言，所以它通过这种语言世界性地谈论自己”。飞行员自己动手绘制的这些“涂鸦”，作为展现人性深层最鲜活的一种“文本”，淋漓透彻的表达了他们内心的焦虑。这些画作中洋溢着的生命激情，来自创作者不可遏止的冲动，是一种生命精神的显现。因此，这些画在飞机上蒙皮上的画，其实是反映残酷战争最为典型的艺术样式。

时光前行，我们终于进步到可以宽容地看待人体，看待人的欲望和挣扎了。画在飞机蒙皮上的人体画表明了一个事实——性是生命延伸和发展的核心与动力，因战时紧张的空气被催发和放大，作品展现了旺盛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