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垄莜麦
2018-07-02左世海
左世海
喜堂将耕牛拴好后,进屋气呼呼地对爹说:“太不像话了,我今天去南沟播种莜麦时,发现二寡妇把咱家的耕地多占去一垄。”
正挎在炕沿边吸烟的喜堂爹,抬头望着喜堂问: “ 她家种啥了?”
“和咱家一样,都是莜麦!”喜堂说。
“哦!”爹沉思了一下说:“她家没耕牛,又没壮劳力,准是花钱雇人种的。”
“ 雇谁种也不能占咱的地呀!”喜堂嘟哝着说:“如果咱看着不管,她难免会得寸进尺,今年占去一垄,明年再占去二垄,用不了几年,咱那两亩耕地就成她家的了?”
“算了!乡里乡亲的,谁让咱家的地和她家的接壤。再说一垄地也打不了多少粮食,如果为这点事和她计较,让人听了还以为咱在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传出去好说不好听。”爹瞄里喜堂一眼,将烟锅在鞋底上一磕,起身出了院子。
夏日的阳光热辣辣地照着。几场雨后,二寡妇和喜堂家的莜麦一都齐刷刷地拔着节,两家本来接壤的狭窄的田埂,被疯长的麦苗淹没,若不细看,还以为是一家地里长出的庄稼。
“今年收成又错不了?”爹笑着对喜堂说。
“嗯!”喜堂嘴上应着,眼睛却盯着被二寡妇占去的那一垄莜麦地,心里隐隐作痛。
转眼到了后秋,在场面收拾完谷粟后,喜堂和爹商量着,一起去收割种在南沟的莜麦。
谁知到了地里,他们发现二寡妇的莜麦已经收割回去,紧挨他们地畔还有一垄熟透的莜麦,在风中沙沙地摇摆着铃声。
“这不是多占咱那垄地的莜麦吗?二寡妇咋留没收割?”喜堂望著爹,不由一愣。
爹将手搭在额头,望着那垄伸向远处的莜麦的地头,扭头对喜堂说:“啥也别说了,先把莜麦收割回去是正理。我估摸了一下,这垄莜麦最多能打四五十斤,等把莜麦碾过后,你给二寡妇送过去就是了。”爹说着在手心碎了口唾液,然后握紧镰刀,弯腰探向沙沙作响的莜麦丛。
几天后,喜堂按照爹的吩咐,背着五十斤颗粒饱满的莜麦,敲开了二寡妇家门。
“你这是?”寡妇看到喜堂背着口袋上门,不由一愣。
“你收割莜麦时,丢了一垄,我们给你代割了,这是那垄地打下的莜麦,我爹让我给你送来!”喜堂放下口袋,擦着头上的汗珠,淡淡地说。
“哎呀!看这事弄的,都怪我以前没和你们说清楚。”二寡妇笑着说:“春天播种时,我正好剩下一些莜麦种子,拿回来喂鸡吧,因种子拌过药,鸡不能吃。把种子扔了又觉得可惜,就只好占用了你家一垄地,把剩余的种子播下去了。原想秋收后,把打下的莜麦还给你们。巧的是,你家也在那块地种了莜麦。所以我在收割时,故意给你们留了一垄。呵呵!现在你把莜麦背来,这成什么事了?不行,这莜麦我不能要。”
“这莜麦你的留下。”喜堂听后明白了。他急忙说:“我爹说了,那垄地虽是我家的,但你一夏天既是播种,锄草,又是上肥料,没少下辛苦。我若再背回去,我爹非揍我不可。”喜堂说完,脸一红,丢下口袋,转身就溜,任凭二寡妇在身后怎样喊他,都无济于事。
“明早,我去耕咱家的莜麦茬地,顺便……?”傍晚吃饭时,喜堂对爹说着,欲言又止。
“有啥话就说,今儿咋了?说话吞吞吐吐的?”爹抬头看了喜堂一眼,问道。
“我,我想顺便把二寡妇的莜麦地也耕了,省的她还花钱雇人。她孤儿寡母的,确实不容易。”喜堂低声说。
“臭小子,这事还用得着和你爹商量,你看着办就是了!”爹看了眼喜堂,燃起一袋烟,背过身子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