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出发

2018-07-02梁智强

湛江文学 2018年6期
关键词:阿明

◎ 梁智强

一直以来,我的骨子里都藏有创业的梦想。每当我看见那些创业成功的青年才俊在媒体面前趾气高扬地炫耀时,自主创业的念头便越发强烈,仿佛一个重锤植根于紊乱的思绪。当然,关于创业过程的艰辛,我也从父母的唠叨中时有听闻。他俩自从得知我创业的决心并跃跃欲试后,却始终选择保持中立的态度,既不反对也不支持。

在没有任何声音的阻挠下,我踏上了漫长的创业之路。按照初步的计划,我打算开设一家小型的外贸公司。可是,单凭我一己之力,再完美的计划也是瞎想。因此,我急需寻找一位熟悉外贸行情的搭档。于是,我在天涯论坛上发了张“诚觅生意伙伴”的帖子。没过几天,跟帖者已多不胜数。然而,他们除了如出一辙地质疑帖子的真实性外,便再无别的好话说了。从种种迹象看来,我的创业梦似乎要彻底泡汤了。就在我准备放弃继续打工生涯之时,阿明无条件地向我抛出了橄榄枝。阿明是我大学期间的同班同学,我俩都是读国际经贸专业的。阿明本来在某世界五百强企业当营销经理,月入八千多,手下管着好几十号人。他愿意辞掉那份前途无量的工作,实在让我倍感意外。阿明胸有成竹地对我说,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既然选择了,我就无怨无悔。以后哥俩一起努力,相信一定可以干一番大事业的。

我们在房租相对便宜的居民楼租了单间,作为梦想旅程的始发地。那单间不到二十平方米,窗户只有一个,上面安着一把尘封的排气扇,光线极其暗淡,里面还杂乱地堆放着一些破皮箱、旧铁架什么的,俨然一个掩面啜泣的弃妇。直觉告诉我,这房间的前世十有八九是由住房改建而成的货仓。阿明说,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先把房间稍作布置,起码得弄成办公室的布局,万万不可在客户面前丢脸。阿明是个见惯大场面的人,对于他的话,我是深信不疑的。很快,我们就齐心协力地完成了办公室的布置任务。把一切安顿下来以后,我们便开始四散寻找货源。

我们公司的名字叫做“高瞻外贸公司”,主要从事外贸服装的批发。阿明的父亲在“商场”上打滚多年,积累了千丝万缕的人脉关系。在他的帮助与支持下,货源自然也就不成问题了。如今摆在面前的坎是怎样才能找到合适的供货商和客户,好使我们顺利谈妥第一单生意。这让我们苦恼不已。尽管阿明父亲费尽口舌地为我们铺路,但与他相熟的老朋友们却诸多推搪,说我们公司刚起步,将赌注押在我们身上好比拿石头砸自己的脑袋,总是不肯“就范”。正当我们茫然若失之际,阿明以前的同事Eric带来了一个令人振奋的喜讯:Eric的堂叔是欧美原单的男士服装的生产商,他已答应与我们商谈合作的事宜。

逼仄的窗缝里终于透出一丝微光。

我和阿明决定前往玫城,去邂逅我们的“开门红”。经过一轮长途跋涉的煎熬,我们抵达了梦想旅程的第一站。一到下榻的酒店,阿明便迫不及待地给Eric的堂叔打电话,示意我们来了。Eric的堂叔在电话那头匆忙地说,他还在见客,叫我们先歇会儿,今晚七点在翠云饭店见面,到时他会吩咐司机来酒店接我们。

那天晚上,我们如期来到翠云饭店,见到了Eric的堂叔。Eric的堂叔姓陆,年约五十,高大健硕,操着一口浓重的东北口音,乍眼看去完全没有老板的傲气和架势。

席间,我们跟陆老板聊得甚欢。

“你们俩是第一次创业的吧?”陆老板抿了一口淡淡的茉莉花茶,首先发话。

“是的。”我和阿明异口同声地说,像是在回答面试官的问题,眉宇间也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对前景的希冀感。

“唉,这个年代的年轻人总希望找到一份安稳的工作,像你们俩这么有理想有拼劲的越来越罕见了。想当年,我也是白手起家的,父母什么东西也没留下,应该说他们也没什么可以留下。我是趁着年轻有魄力,就凭着一股打不死的韧劲儿,天不怕地不怕的,才拼到今天这么大的事业……”陆老板越说越起劲,时不时还手舞足蹈的,甚至已经忘了我和阿明的存在,更像是对着记者或观众做访谈或演讲……

酒过三巡,但陆老板对合作的事儿只字不提,甚至连他公司的名字也没沾上边。我和阿明显得很彷徨,但我们越是着急,陆老板就越是“口沫”横流,一发不可收拾。于是,阿明见招拆招,使劲给我打眼色,示意我一起去拦截陆老板四散的“口沫”,群起而攻之。

阿明攥着红酒瓶,坐到陆老板身旁,往他的高脚杯里倒酒,然后以似醉非醉的腔调说:“陆老板,小弟敬您一杯!”

话音未落,陆老板已迫不及待地举杯痛饮起来。饮得尽兴时,他甚至还不经意地透露出他不愿谈合作的事的原因。原来,陆老板的厂几个月前资金匮乏,堆积如山的存货被迫低价卖出,而他们卖货所得的钱还不够进我们要的货。当阿明给他电话的时候,他正在跟各家供货商争取先提货记账,但都无一幸免地遭到拒绝。

“我这也是无可奈何,如果有一家供货商肯答应我记账的要求,我就一定能帮得上忙。他们平时跟我们厂的关系铁得很,可一到要紧关头,一知道我们财政紧张,就翻脸不认人了。”陆老板重重地吸了一口烟,又重重地呼了出来。空气中缭绕的烟圈像是把陆老板心里的郁结弥散开来。

正当我和阿明踌躇万分,暗想“煮熟的鸭子飞走了”之际,陆老板忽然心生一计,微笑着说:“我有一个兄弟也是在广州做外贸服装生意的,他的公司规模挺大的,现正招兵买马寻找加盟商。你们俩如果不介意,可以先试着加盟他公司,偷偷取点经。以后也许能找到一个突破口。”

能遇上这么好的伯乐和机遇,我和阿明当然求之不得,于是爽快地答应了。陆老板最后还留了他的名片,以及他那位兄弟的联系方式。临别前,陆老板仍千叮万嘱我们,千万不可半途而废,要干就要干到底。“牢记,坚持就是胜利。”

我和阿明都诚然地回答:“您的一片苦心,我们懂的。大恩不言谢!”

离开玫城之前,我们还专程参观了陆老板的工厂。当从陆老板的办公室俯瞰整个厂区的时候,我和阿明都不禁打心底对这个一望无际的地方赞叹一番,厉害啊!不知道我们到了陆老板这年纪能否达到他今天的成就呢?一连串漫天飞舞的疑问,如烙印般地打落在我和阿明茫然的脑海里。

回到广州后,我们几经周折才联系上了陆老板的兄弟巫哥。巫哥的公司就在珠江新城。此地作为广州近年来迅速崛起的中央商务区,受到了国内外投资者和商家的青睐。听陆老板说,巫哥当初看中珠江新城,或多或少与他喜欢此地的国际化商务氛围有关。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巫哥爱上说英语,尽管他只有初中学历。在他公司的那幢写字楼里,光是外资公司就占了一大半。无论坐电梯,去洗手间或接待客人,巫哥见得最多的就是蓝眼睛的外国人。他们在巫哥的眼中永远是那种睿智、友善,如同亲人般的仁者。看见他们温暖的身影,巫哥仿佛就能闻到从他们心中弥散的温婉气息。

我和阿明第一次见巫哥是在一个晴好的春日黄昏。

巫哥的办公室宽敞得很。不!不能用“宽敞”来形容,它的大小简直可以与小型足球场相提并论。除了空间之外,巫哥办公室的装修摆设也别具一格:空无一物的樱桃木大班台,布满涂鸦的墙壁,还有墙上那幅用油画框镶嵌着的《溪山行旅图》……这些光怪陆离的构思,确实让我和阿明摸不着头脑。

巫哥可能也从我们脸上读到我们的想法,他讪笑着说:“怎么了?觉得奇怪吧?很多来过我办公室的客户都跟你们有同样的想法。但他们比你们更直接,一进门就质问我这公司究竟是不是不正规的。当然,我没回答,只是朝他们笑了笑。然后他们斩钉截铁地中止了和我合作的想法。”

“那您为啥不跟他们解释解释?也许会有转角的余地呢!”阿明满腹狐疑地说。

巫哥的眼眸里泛着柔和的光,说:“当初我装修这样风格的办公室,就是想挣脱传统的束缚。任何事都不能没有创新的思维,别人怎么看怎么想,都只是过眼云烟,关键是自己要懂得坚持到底。”

我和阿明都被巫哥这番话触动了。我们和巫哥仿佛刹那间冲破了年岁的隔膜,兄弟一般地闲聊起来,最后连正事都几乎忘记了。

晚饭的时候,加盟的事情终于有了点眉目。巫哥同意我们以内部价一万元加盟他们公司,合同先签一年,至于续签的事情还是要看看我们的业绩再谈。

对于巫哥如此爽快而仓促的决定,我和阿明还是怀有太多的不解和诧异,它就像一艘载满暖意的大船,毫无征兆地向孤岛上饥肠辘辘的的落难者驶来。而巫哥似乎也看出了我们的心思,他调侃地说:“树上的果子都快要被摘光了。二位还有什么顾虑呢?难道我这破陋小庙容不下你们?哈哈!”

阿明缓过神来,毕恭毕敬地说:“没这意思,我们只是在想自己是不是做梦而已。一般来说,这么实力雄厚的大公司如果要招募加盟商,是必须通过公开投标才能决定的。所以当我俩听到巫哥立马拍板,就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5)总而言之,本区绝大部分调查面积的土壤,其环境质量基本处于清洁状态,土壤养分中等,土壤质量可评定为良好等级。

“甭多想。万事起头难,可凭你们的能力一定可以干出点成绩来的。不过得切记,要以平常心看待任何顺境和逆境。像我,现在拥有的一切不保证将来也能拥有的啊!谁知道哪一天滂沱大雨会把我冲洗得一无所有呢?”巫哥说完,又朝我和阿明笑了笑,然后装着语重心长的样子说:“千万——千万别后悔啊!”

阿明说:“我不后悔。”

我说:“我也不后悔。”

我们说这话时就像孪生兄弟一样心有灵犀。

然而巫哥听完我们的话后,若有所思,心绪不宁似的。他的眼光左摇右摆地移动着,总是不能集中在某一点上,像是一个伶仃大醉的“不倒翁”。

阿明不解地问:“您在工作上遇到烦心事了吗?”

巫哥微微地摇了摇头,顿了一会,才强忍欢笑着说:“没事儿,我只是对现状感到不太满足而已。我觉得自己还可以像你们年轻人这样继续为梦想而付出,战斗。”

巫哥的这番话不禁使我和阿明惊愕了良久。按理说,像巫哥这样年纪和身份的人应该心无所想才是,怎么还会有如此强劲的爆发力呢?难道他事业上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而这个问题,我和阿明最终也没问过巫哥。多年以后,随着人生经验的倍增,我们也隐约找到了答案。虽然这个答案没有我们猜想的那么复杂,但正是我们想要获得的。

我和阿明都属于那种“吃得苦中苦”的人。在公司还没走上正轨之前,我们每天除了忙着如何寻找货代和客户外,还得负责跟单接货的工作。这些事情看似繁琐,但做起来却不容有失。可能你会不明就里地问,干吗要这么折腾自己呢?难道两个人还有像八爪鱼般的手脚吗?确实,每当我们碰上单子多、手忙脚乱的时候,也会打心底问自己上述的问题。但紧随而来往往会有更多复杂的问题掩埋了它们。

过了几天,我们如愿找到了一个供货商。他是做童装生意的,生意规模并不大,但大有发展空间。当初,我还以为他一定会像普通的生意人一样看待我们。不料,他跟我们谈了几次就答应了给我们供货,真是让我们喜出望外,同时也感到云里雾里。

他姓钟。我们就顺理成章地管他钟老板。但他似乎不太喜欢,非要我们喊他的英文名:“John”。原来,John自小就随父母移民美国,接受的是正统西方文化的洗礼和熏陶,以至于对我们这些初出茅庐、靠双手打拼的创业者有了一丝的同情。但我们怎么也想不通,John竟可以只凭一个电话就答应跟我们合作,这也未免过于儿戏了吧?

犹记得那个电话是John亲自打来的,他的声音里完全没有生意人的味道,简直像是一位和蔼的长辈在和后辈聊天一样。“我看过你发来的计划书,写得不错,我也很满意,合作的事就这样定吧,等会我叫秘书跟你落实下一步该怎样做。”短短几句,我已经感觉到希望的降临,哪怕苦等这么多日子都是值得的。而且这次是John亲自打来的电话,成功自然不言而喻。

不出两天,John的秘书特意来电,说合同书已拟好,随时可以签约,现在就看我们的意思了。我们当然是没问题的。但说来也奇怪,签约这么重要的事情,本应谨小慎微才是,可是John居然连见面也省了便草草敲定。对于一向慎重的我们来说,也开始有点百思不得其解了。直到跟John见面,一切的疑团才烟消云散。

签约那天中午,John和秘书很早就到了见面的地方。那是一家格调高雅的意式咖啡厅,客人主要是些忙里偷闲的写字楼白领,他们具有极高的消费欲。

我和阿明也来早了,不过比他们稍晚一些。按照商场的惯例,跟客户谈生意,一般来说要提前一段时间到达。在这点上,我们也确实做到了,但出于礼貌,还是向John表达了歉意。

面对我们的道歉,John便打趣说:“不是你们迟了,是我们早到了。早到也是不好,好像不太礼貌,但我总是改不了。呵呵!”John笑起来很亲切,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似是在闲话家常的样子。

John的谦虚完全不像一个发迹多年的老板范儿。这样一来,我和阿明就表现得更无地自容了。因此我们只好主动转移话题,“我们的计划书里还有很多稚嫩的想法,可能与您公司的经营理念相去甚远……”

“这些都不成问题。我看完你们的计划书就很有感触,想起以前我也跟你们一样,整天左思右想怎样才能突围而出,三两天就萌生一个想法,然后到处向大公司、小公司求助,希望他们可以伸出援手。梦想终归是梦想……所以我很欣赏你们的奇思妙想,在你们身上我找到了我自己的影子。”

那天的商谈成效显著,我们很快就拿到了第一批货,而且不长时间内便全部推销出去了。在完全没有经验,甚至连客户也认识不多的情形下,这个利好消息无疑坚定了我们的创业信心。虽说算不上什么雄心壮志,但至少是将“退堂鼓”给赶跑了。

经过那次“试水”后,我们发现童装生意大有可为。尤其是两岁以下的婴儿服装,似乎更受国外客商的青睐。有见及此,阿明提议大力开拓这方面的市场,但我却有相反意见,我觉得此举未免过于冒险,“我们就这样仓促决定,可能会造成意想不到的后果,要不我们先从长计议,等做好预算及风险评估再说吧!”但阿明似乎胸有成竹,他的眼眸里悄然地放射出一缕明亮的金光,像是以呼之欲出的身体语言告诉我“胜券在握”四个字。由于性格的缘故,我从小对于每件事情的判断和表态(尤其是关键事情)都比较犹豫不决,而且在别人的左右下更会妥协地改变原来的看法。这次也不例外。当阿明动之以情地将拓展业务的理由说清楚后,我也变成同意并支持他的做法,仿佛我从来就没有反对过,跟他在同一阵线一样(其实我的心里还是有点后悔,主要是后悔自己的软弱)。

然而,结果还是证明了我的预感和担心的正确性。

无疑,John在货源上对我们提供了很多帮助。之后的几趟交易也都顺利地成交,客户都赞不绝口。可是,做生意讲求的是稳定性。即不仅货源充足,资金也要充裕。现在我们面临的问题是,内部资金紧缺,就算向银行贷款,也只能是那种小额的。

换句话说,阿明拓展市场的计划最终胎死腹中。

阿明自此似乎明白了“循序渐进”这个道理。他不再追求那种“一步登天”的成功,转而踏踏实实地做好每一桩业务。说也奇怪,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接连的几桩生意进展得都很顺利。有的供货商甚至是主动提出跟我们合作,开始我对此也持保留态度,有时也会质疑他们是否存有不良动机。

“天呀!我们有什么给他们骗呢?你太妇人之仁了吧!”阿明头头是道地说,“如果我们什么都掂量着风险什么的,那必然会像“小马过河”一样迷失自我,到时候不仅一事无成,甚至可能把自己也绑死了。”

“但也得谨小慎微地考虑考虑,不要被一时的快感冲昏头脑。”我耐心地说。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是他们找上门的,况且他们也没要求什么,我们只是帮着找客户,货钱先交三成,交易完成后才结余额。我们不就是充当“中介”的角色吗?我真想不通这有什么要防的?!”

我很少跟阿明较劲,事实上我也不想跟他较劲。但这次我真是气得像快爆的皮球一样,再也忍不住了。我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咬牙切齿地说:“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连人家什么状况都不清不楚的,就这么轻易地陷进去了,难道你连青红皂白都不会分?你的判断力到哪去了?”

我的话像尖刀一样戳中了阿明的心,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神情恍惚,嘴里隐隐约约地吐出几个字,像是对我表示近乎沉默的控诉。此刻,我也像一个孩子般茫然,寻找未来的路仿佛成了我俩思索的共同命题。后来,是阿明打破了沉默。经过一轮的自我反思,他开始领悟到创业的艰辛。但这种艰辛不仅体现在体力或智力层面上,还体现在发自人心的对压力、苦果的承受程度。

“每个人都曾年少轻狂,都曾不知天高地厚,但只要找着了自己的方向,一切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你认为呢?”阿明边说边把手中的钥匙扔到桌上,如同得到了天启。

我并没有回答他。因为我不懂得以何种方式回答,哑口无言是最明智的做法,但我的内心却早已有了答案。

为了不让阿明误解,趁他去接电话的当口,我偷偷把桌上的钥匙扔到窗外。这样一来,那把钥匙的去向便成了一个永远的谜。它以后都不会呈现在我们的视线里。

在我看来,这种方式才是回答阿明的最好的方式。

阿明回过头来,正想找那把钥匙。我告诉他我扔掉了。听罢,他简直是要疯了,努着眼问:“你神经病啊,干嘛扔了那把钥匙啊?”

那是我的答案,“把它扔到远方”就是我给你的答案。这样我们都不用煞费思量地去找什么方向,其实方向就在我们心中那片干瘪的田野里。要扔就扔远点,要干事业就得遥望远方,不然说什么也是徒劳!”

我和阿明的这次交谈,最终也没有得出什么共同的结论。而我们之间的矛盾,倒是越发地凸显。

说真的,我姐姐曾几何时也不太同意我创业,老说我不是创业的材料,干脆就扎扎实实地到企业打工,或者是协助父亲打理自家的小饭店。那时我还听得不耐烦呢!还有我父母(他俩都已年过半百),也都希望我能够子承父业。我父亲是做小饭店生意的,尽管规模不大,但至少比一般的个体户过得充裕。他们之所以不让我自己创业,归根到底是因为他们觉得外面的风浪很大,而我没可能经受起这些风浪的打击。要是我对他们言听计从的话,我父亲肯定会把他的小饭店传到我手里,然后跟我说:“你以后就是这家小饭店的老板了。记着!记着!好好地干,会有出头之日的!”

我简直要被父亲的话气晕了。他说这些话的目的,也就是想我呆在他的小饭店里,乖乖地做一个所谓的“老板”。老板,这是一个让多少年轻人梦寐以求的职位啊!可是,谁会想到,那竟是一家藏匿于乡镇集市的小饭店!但我父亲却执着地说:“凡事都不要只看到现在,得看将来。你看天河区那一带以前都是荒野之地,现在不也成了高端商务区,发展势如破竹啊!所以说嘛,人的目光不能那么短浅,要用发展的观点看问题!”

父亲的话听得多了,我便习惯了,更没心思跟他争辩什么,皆因我明白哪怕再多的争辩,也不能改变什么,证明什么。既然如此,我唯有选择沉默,以低调的方式抵御父亲语重心长的劝谕。父亲当然也深知他不能左右我的决定,但他不时还会冒出一些气话,说我“长翅膀了,想到哪就到哪吧!”

话是这么说,可现在连我也不清楚我该到哪去了。

走了许久的创业之路,到头来还是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对于接下来该怎么做,我们都有各自的想法。阿明认为南方的经济发展得迅猛,这对我们刚起步的创业者来说既是机遇,又是挑战。相比起老到成熟的企业,我们要想崭露头角也许遥遥无期。所以阿明觉得我们应该把视野放远些,到北方去闯荡一番。而我则认为,在哪处创业并不是重点,关键是要找准目标,才能一击即中。

分歧并没有阻碍我和阿明前进的步伐,尽管现在,我们都不知道梦想究竟在何方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此外,我们还面临着一个两难的选择:是分道扬镳,还是迎难而上?

当我们凝神静思各自的答案时,眼前忽然浮现了一个怪异的红晕。可不一会儿,它又变作左右飘移的幻影。但最不可思议的是,我和阿明竟成了两只饥不择食的麋鹿,躺在林地上啃食杂草;我还瞥见黑夜里森林苍老的脸,像闪电般,从突变的白日梦中无痕划过。往昔断裂的片段,拼贴成模糊而愉悦的翅膀。正在迷失的黄鹂渴望奇迹的降临,将它的苦恼化作尘埃般的附属品……

几天以后,我们便提着轻便的行李,悄悄地登上了一列通往理想灯塔的火车。至于能否到达终站,我们也是云里雾里的。但我们仅坚信一点,那就是“时间会证明一切”。

人满为患的车厢里,暗黄的照明灯倏地轻闪了一闪,像是在祷告着什么。我和阿明目不转睛地眺望着车窗外变幻莫测的风景,心不约而同地颤了颤。前面的路到底还有多远?我们暗自反复嘀咕,默念。这时,一首熟悉的歌曲从广播里传出,响彻整个车厢——

……

最初的梦想紧握在手上

最想要去的地方

怎么能在半路就放

最初的梦想绝对会到达实现了真的渴望

才能够算到过了天堂

绝对会到达

渐渐地,我们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肩上的包袱仿佛刹那间没了重量。

猜你喜欢

阿明
怕吵的大爷
还是租划算
感谢那场病
没有漏掉
糖纸的魔法
好教练
妹妹的本事
黑猫阿明
高强度运动
爱的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