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鸠呀，斑鸠

李维明

一

山上覆盖着大片蓊郁的树林。小溪里的水是满满的，水流激荡，一路欢歌。路边的草丛里露出各种颜色的花朵。

我沿着一条小路在山谷里缓缓行走，慢慢地欣赏着这里的风景。

一个神色慌张的女子突然出现在我前面。

她说：“请救救我的孩子！”

我吓了一跳，但很快镇定下来，问：“你的孩子在哪里？发生什么事了？”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身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树林。

我说：“那你在前面带路。”

她往那片树林走了几步，突然间消失了。

我揉了揉眼睛，刚才那个女人确实不在了。

天啊，我是遇到精怪了吗？

我向四周打量一番。这里一片寂静，我对这里十分陌生。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走到这里来。在来这儿之前发生了什么，我一点也记不起来。

我不由得害怕起来，想跑，腿却挪不动步。

我猝然惊醒。原来只是做了个梦而已。这是夜里两点，我想接着睡，但脑子里乱得很，眼前总是晃动着那个女子忧愁惊恐的脸。

天快亮时，我才迷迷糊糊地睡了。

反正是周末，索性睡个痛快吧。

二

妈妈把我叫醒了。

我赖在床上不想起来。

妈妈说：“多多，快起来吃饭！油条、包子、豆浆外加一个咸鸭蛋。”

我说：“今天可是周末，让你辛苦了一周的儿子好好睡一觉吧。”

妈妈说：“舅舅昨晚打来电话说要去自驾游，想带你出去放松一下，你既然不愿意参加，那我就打个电话回绝了吧。”

“别，别！我起来还不行吗！”这个机会我可不想放弃，一骨碌跳下了床。

我匆匆吃了早餐。

妈妈说：“今天活动量大，多吃一点吧。”

于是我又吃了根油条，喝了点豆浆。

妈妈为我备了一些外出必备品。

妈妈笑了，说：“你等几分钟，舅舅的车就要到了。”

这时楼下传来了舅舅的声音。

“多多下来，上车。”我探头看他开了车门正扯着嗓子喊。

“舅舅早，我来喽！”我拿了东西急忙往外冲。

妈妈心急腿慢地跟着我下了楼，扶着车窗对他的弟弟千叮万嘱。

“姐，你就放心好了，你家米多多丢了一根汗毛，你拿我是问。实在是不放心，那你就把儿子领回家关着吧。”

“瞧你说的，等你有了孩子就不会这样漫不经心了。把多多养这么大，我容易吗？有个什么闪失你说我还能活吗？”妈妈还是不放心，又对我说，“一定要听舅舅的话。多多，你听到了没有？”

我大声说：“听到了，听到了，我的一切行动都听从舅舅的指挥。”

舅舅关上车窗，发动了车就跑，把妈妈的焦虑远远甩在了后邊。他一边开车，一边摇头，说：“唉，我这姐姐呀！”

“唉，我这个老妈呀！”我也跟着附和。

舅舅笑了，我也笑了。

三

舅舅驱车去了山里。

山上覆盖着大片蓊郁的树林。小溪里的水是满满的，水流激荡，一路欢歌。路边的草丛里露出各种颜色的花朵。

这里的环境似曾相识，可我根本没来过这里呀。对了，昨夜我梦到的就是这个地方！

这也未免太诡异了。

“多多，你怎么了，想什么事？”舅舅察觉到了我的异样。

我对他说了昨夜梦里的事。

他笑了，说：“你小小年纪少看些聊斋似的故事，整天疑神疑鬼可不好。”

我问：“那梦里的事又该如何解释？”

他想了想，说：“这应该是某种巧合吧。”

这不能让我信服。

不远处的树林传来鸟儿惨烈的叫声。

我拿出随身带着的弹弓向那里跑去。

“多多，等等。”舅舅紧跟在我身后。

四

两只斑鸠扑打着翅膀围着一棵栗树打转。

那树上有一个铁锅大小的鸟巢，巢里有几只毛茸茸的雏鸟叽叽喳喳地叫着，距离鸟巢下方不远的树枝上正伏着一条一米多长的蛇。

蛇试图向上爬行，两只斑鸠则拼命阻击。

间不容发，我迅速打出一颗石弹。我弹弓射击技术可不是一天两天的工夫练成的，基本上是百发百中，在小伙伴们中间很有名气。

那颗石弹准确命中蛇的头部。蛇如同一根绳子从树上坠落，因为不断跌落在树枝和叶片上，发出了“啪嗒啪嗒”的声响。

两只斑鸠匆忙飞进巢，与它们的孩子亲热作一团。

我和舅舅悄然离开。

想了想，我准备过去补那蛇一弹。

舅舅阻止了我，他用一根树枝把那条被我击晕的蛇挑起来。

我问：“舅舅，你干吗？”

他说：“不给斑鸠一家留下后患呀。”

我说：“既然是消除后患，咱就得对这家伙执行死刑！”

舅舅看了我一眼，说：“这蛇在我们眼中固然可恶，但这就是丛林法则，它的行为也不过是在执行生态食物链中的某一个环节罢了。”

我问：“那你准备怎样处置它？”

他想了想说：“流放吧。依据动物界的丛林法则来判，它应该没有错。但既然是斑鸠有求于你，我们就救人救到底吧。”

只要不威胁到斑鸠一家，流放，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我们把蛇装进一个袋子里。舅舅用绳子把袋子封了口，然后把袋子放进后备箱。我们开了足有五公里，才把那蛇放进一片茂密的草丛里。这时蛇已经苏醒过来，它有些怨恨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窸窸窣窣向草丛深处爬去。

它很快消失了。

五

我们没有再去打扰斑鸠一家。

按照舅舅的说法，斑鸠可能是托梦给我的。

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向你致谢呀。你救了人家的孩子。”

我说：“这不需要。”

嘴上说不需要，我还真的有些盼望，但我再也没有梦见过斑鸠或者是上次梦中出现过的女子。

舅舅打来电话，欲言又止，我问：“舅舅，你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事情了？用得着外甥的地方尽管吩咐。”

“多多，不瞒你了吧，我还真是遇到了奇怪的事儿。”

“什么奇怪的事，说来给我听听。”我很感兴趣。

他说：“我也做了个梦。”

“梦见了斑鸠？”我有点兴奋又有些失望，斑鸠就是托梦也应该托给我呀。

“不，我没有梦见斑鸠，梦见的是蛇。就是那条被你用弹弓击晕的蛇。他谢我救了它的命。”

“真的吗？”我不相信。

“你不相信舅舅？”舅舅有些不高兴。

我说：“哪能呢！对了，舅舅，那蛇没说我什么坏话？”

“这倒没有。你放心，绝对没有。嗯，就这事，忍不住想告诉你。哦，我还有事呢，今天就不多聊了。”舅舅挂了电话。

“多多，你快来看呀！”我听到了厨房里妈妈惊奇的叫声。

我急忙冲过去，问她发生了什么。

妈妈指着天空让我看。我看到了两只鸟儿向远处飞去。

“怎么了？”我觉得妈妈有点大惊小怪，不就是天上飞着两只鸟吗，犯得着这样吗！唉，这个老妈真有点幼稚。

“是两只斑鸠，它们刚从我们家的厨房里飞出去。”妈妈指着厨房里的一只小花碗让我看。

我探头过去看，那碗里有两粒鲜红的樱桃！

我一下明白了，人家夫妻俩是来向我表示感谢的。

哦，斑鸠呀，斑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