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井然，岁月静好

柳眉

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曾经撰写过一部对话体的名著《理想国》，在这部著作中，柏拉图集中探讨了哲学、政治、伦理道德、教育等各方面的问题，建立了一个系统的理想国家方案。中国古代也曾经有关于理想国的种种构想，如陶渊明给我们勾勒出一幅美妙绝伦的桃花源形象。不过古人心目中的理想国究竟是什么样？恐怕大部分人知之甚少。

“理想国”的画卷

两千年前的孟子是这样描述他的理想社会的：“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痒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理想社会有两个方面：丰富的物质基础，高尚的道德情操。这个理想就算在今天也是熠熠生辉的。如何才能做到呢？孟子也为我们道明了：“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是使民养生丧死无憾也。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也。”

“桃花源”是陶渊明的传世之作，诗人以生花之笔，在《桃花源诗并记》中描绘了一个“春蚕收长丝，秋熟靡王税。荒路暖交通，鸡犬互鸣吠。俎豆犹古法，衣裳无新制。童儒纵行歌，斑白欢游诣”的没有剥削，没有战乱和徭役，人和人和睦相处的人间仙境。这片幸福美好的乐土，倾倒了古往今来古今中外无数的文人墨客。

唐朝的牛僧孺在《玄怪录》中的《古元之》中为我们全方位展现出了一幅环境优美、衣食充足、人民和睦的理想国形象，这个叫作“和神国”的理想国，应该说不仅代表着作者的政治理想，也体现出唐朝人对未来社会蓝图的憧憬与追求。

从生活角度看，这个国家的环境绝对称得上一流，“异花珍果，软草香媚，好禽嘲哳。山顶皆平正如砥，清泉迸下者三二百者，原野无凡树，悉生百果及相思石榴之辈，每果树花卉俱发，实色鲜红，翠叶于香丛之下，纷错满树，四时不改。唯一岁一度暗换花实，更生新嫩，人不知觉”。“和神国”的环境是由鲜花、珍果、异草、清泉、山石等构成，风景绝佳，无丝毫污染，真是人间稀有。 “和神国”的居民穿什么呢？他们有送上门来的“五色丝圹”。“一年一度，树木枝干间悉生五色丝圹，人得随色收取，任意纴织，异锦纤罗，不假蚕杼。”树上全部是綾罗绸缎，却不需人们四时蚕桑之累，这样的好事到哪里去找呢？再看他们吃的东西：“每日午时一食，中间唯食酒浆果实耳。餐亦不知所化，不置溷所。人无私积囷仓，余粮栖亩，要者取之。无灌园鬻蔬，野菜皆足人食。十亩有一酒泉，味甘而香。”野菜、果实、酒浆，绝对的绿色环保食品，看来古人很懂得养生之道啊。

“和神国”的平均寿命为一百二十岁，中间没有“夭折疾病喑聋跛躄之患”。百岁以上的老人，甚至“不知其寿几何”。而且这里的人们无论“长短妍媸”，也无有“嗜欲爱憎之者”。“人生二男二女，为邻则世世为婚姻。笄年而嫁，二十而娶。”“近邻通婚”与“早婚”，“和神国”的嫁娶方式只怕有违于正常的生理科学，这或许是古人对近亲结婚与早婚的危害还缺乏认识吧。

由于“和神国”的居民几乎不需要劳作，故而有大量的休闲时间。“国人日相携游览歌咏，陶陶然，暮夜而散，未尝昏醉。人人有婢仆，皆自然谨慎，知人所要，不烦促使。随意屋室，靡不壮丽。”人们平时出行都骑马，“人要乘则乘，乘讫而却放，亦无主守。”如此舒适悠闲又诗意盎然的生活，是不是很符合海德格尔曾经满怀热情歌颂的人类的“诗意的栖居”？

从管理的角度看。人类社会离不开政治与管理，“和神国”的管理模式到底是什么样子呢？“其国千官皆足，而仕官不知身之在事，杂于下人，以无职事操断也。虽有君主，而君不自知为君，杂于千官，以无职事升贬故也。”这种“以无为而有为”的管理模式，不正是老子《道德经》中一直倡导的吗？

柏拉图在《理想国》中将国家分为三个阶层：统治阶层、武士阶层与平民阶层，无限提升了统治者至高无上的权力，忽视平民阶层的利益，强调的是国家的等级有序。而唐朝人心目中的“和神国”则更注重社会的无阶级无差别，将君主的王权与官僚的特权排除在外，更代表了普罗大众的集体利益，因而更符合中国古人对于理想国的想象。

以人法天的理想国纲领 《周礼》

战国时期，学术界盛行以人法天之风，讲求人与自然的联系，主张社会组织仿效自然法则，因而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之说。《周礼》的作者正是“以人法天”思想的积极奉行者，他在《周礼》中展示出了一个完善的国家典制。

《周礼》以天官、地官、春官、夏官、冬官等六篇为间架，天、地、春、夏、秋、冬为天地四方六合，就是古人所说的宇宙。《周礼》中的六官即六卿，每卿统领六十官职。六官的分工大致为：天官主管宫廷，地官主管民政，春官主管宗族，夏官主管军事，秋官主管刑罚，冬官主管营造，涉及到了社会生活的所有方面，在古文献中实属罕见。

《周礼》所记载的礼仪体系也是最为系统和全面的，既有祭祀、朝觐、封国、巡狩、丧葬等等的国家大典，也有如用鼎制度、乐悬制度、车骑制度、服饰制度、礼玉制度等等的具体规制，还有各种礼器的等级、组合、形制、度数的记载。许多制度仅见于此书，因而尤其宝贵。

《周礼》对官员、百姓，采用儒法兼融、德主刑辅的方针，不仅显示了相当成熟的政治思想，而且有着驾驭百官的管理技巧。管理府库财物的措施，严密细致，相互制约，体现了高超的运筹智慧。

作为一部治国纲领，《周礼》成为历代政治家取法的楷模，书中完善的官制体系和丰富的治国思想，成为帝王、文人取之不尽的宝库。历史上每逢重大变革之际，多有把《周礼》作为重要的思想资源，从中寻找变法或改革的思想武器者，如西汉的王莽改制、六朝的宇文周革典、北宋的王安石变法等，无不以《周礼》为圭臬。

还有从隋朝开始实行的“三省六部制”，其中的“六部”，就是仿照《周礼》的“六官”设置的。唐朝将六部之名定为吏、户、礼、兵、刑、工，作为中央官制的主体，为后世所遵循，一直沿用至清朝灭亡。又如“左祖右社、面朝后市”的都城格局，成为历代帝王向往的楷模。但历朝都城，大都沿用前朝旧址，故其格局难以刷新。元世祖忽必烈在北京建元大都时，得以在金的上京附近重新规划，以《周礼》为范本，建立面朝后市、左祖右社的格局。以后，明、清两朝不仅沿用不废，还仿照《周礼》，兴建天坛、地坛、日坛、月坛、先农坛等，形成今日的布局。

理想很美好，但理想境界与现实世界的差距，是一条亘古难填的鸿沟，多少哲人贤士为弥缝此一巨大缺憾，为抒发此一难伸积郁，殚精竭思，立下了无数精彩言论。在人性上，是内蕴奥秘、外呈光明的完美；在人格上，是德合天地、道济天下的伟大；在政治上，是天与人归的合法权威，以及德治、法治与其他法理思想分歧的融通；在社会上，是自由与和谐、仕与隐的两难困境间的抉择；在经济上，则为损有余、补不足的均富目标……这些问题都是值得我们去学习和思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