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水[外二章]
2018-06-28耿林莽
耿林莽
那是水:
夕阳一缕,悠悠橹歌,
岸边停泊着一艘小船。
那是水:
纯净石子,游鱼鳍尾,
爹隋女子,船上水手。
全因水而变得宁静而温暖,
一抹微笑从你唇边浮出,那也是水吧?
水的智慧,水的清凉,水的温柔。
音乐也是水呢,早晨的鋼琴声,阳光般明丽,缠绵。你在教堂外的石阶正坐着,聆听。遥望远海,流动着风帆。
墙上藤萝,延伸丝蔓,风将她的影子卸在你脸上,便是一朵微笑,荡漾。
“我心中似乎毫无什么渣滓,透明烛照。对河水,对夕阳,对拉船人同船,皆那么爱着,十分温暖地爱着……”
一生如此地爱着,水一样澄静,水一样寂寞地爱着。那微笑,是对于美的呼唤。
即便在微笑也被放逐的年月,你依然听得见窗外树枝上鸟儿们的振翘,想起端午节的荷花,杜鹃鸟的啼鸣,想起滩送,想起翠翠。
终于,走到了送别的时刻。贝多芬的《悲怆》,悠悠然升起。一朵小白花,在乐声中漂泊,从你身边流过。
微笑撤去了。
那是水,不再流淌。
一叶
一叶。一叶落下,从高高银杏树的枝头。
是打开的扇面。自夏徂冬,上面烙满了古寺庙香火熏黑的纹缕,和钟声留下的碎片,点点滴滴。
一叶。一叶落下,落下并飘远。
这便是
流离。
然后便是我,离开了温暖的家园。
我从庭院中拾起银杏树上坠落的叶子,小小扇面上,刻满了妈妈午夜时的咳嗽。
一叶。一叶落下,落下并飘远。
这便是
流离。
兵荒马乱的日子,我在北方的一个小站上等车。一列兵车开过,又一列兵车开过,不停。
小站上的银杏树,被风刮断的叶子,纷纷坠落。
我拾起一片,听不到妈妈午夜时的咳嗽。
最后一班车尚未来到,深夜的小站上,只有我自己,孤单单地伫立。
一叶,一叶落下,落下并飘远,
这便是
流离。
老人与海
茫茫海,汪洋恣肆,波浪起伏,
茫茫雾,铺天盖地,一片模糊。
无尽的涛声,锁住,锁住一个人迹罕至的海角。
垂悬在紫色礁崖的边上,一问孤零零的小屋。海带草披覆着屋顶,鹅卵石镶嵌于矮壁。一片片乌云,垂挂在窗口。
一个老人在这里居住。
日日夜夜,海浪喧腾,拍打着岸沙,折断了马尾松。
潮水漫过来,一点一点,由近而远,这是
谁的脚步?
老人把门打开,探视:
没有人。
(儿子出海打鱼去,岁岁月月,盼不来那熟悉的足音。)
海上扑来的风,却从不缺席,阴冷而又潮湿。
世界很大,海很大,屋子很小,
夜夜听,海之波来来往往的足音,
小屋里住一个与世隔绝的老人,
贝壳,海鸟,珊瑚枝,马蹄螺,屋子里一无所有。
而天又下起了雨,
夜很黑。
谁来为老人燃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