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画像[组诗]

星汉

书本里的一张白纸

想了半天

也没想起来

当初为什么把一张白纸

夹在这本书里

就像遗忘了

某年某月某日的一场雪

现在，我把它放到书桌上

想在上面写点什么

想了半天

总感觉它空着

比写上字要好

就像一场雪

静静地白着

总比踩上去一行脚印要好

自画像

我要坐在镜子前面

画自己这张用了几十年

还要接着用下去的脸

先画出脸的轮廓

再画出眼睛、眉毛、鼻子

那些或深或浅的皱纹

是不可缺少的

至于用脸皮堆起来的微笑

太难画了

我就不画了

现在，纸上的那张脸

对着我发呆

我也对着纸上的

那张脸发呆

好像在互相询问

你是谁

茶几上的苹果

茶几上的苹果

是昨天买来的

我刚刚洗过

它在茶几上

散发着香甜的味道

那香甜的味道

飘至哪里

时间的积木

就坍塌在哪里

我看着它

它完整的样子

证明它

是一只完整的苹果

如果我拿起来咬上一口

它就成了

另外一只苹果

一只带着豁口的苹果

身體里的刺

什么时候扎进去的

我不知道

怎么扎进去的

我也记不清了

找了好多次

也不知道它到底在哪

它时不时地在这里

疼一下

又在那里疼一下

长时间不疼

就像丢了什么似的

感觉心里

就空落落的

钉子赋

走在路上

经常会捡到钉子

有的钉子生了锈

有的钉子已弯曲

有的钉子是新的

活着怎么能缺少钉子呢

比如门板坏了

需要用钉子钉一钉

比如椅子松了

也需要用钉子钉一钉

只有不停地钉来钉去

生活才显得更结实

昨天夜里

我喝酒回来

发现世界

在周围不停地摇晃

那一刻，我断定

需要更多的钉子

才能把它这个世界稳稳地钉住

与雪有关或无关

落在屋顶上的雪

也落在了院子里

没有灯光的照耀

我看不清

在院子里来回走动的

是一个男人

还是一个女人

那个人为什么

在院子里不停地来回走动

不一会儿

那个人身上就落满了雪

也不用手掸一下

就急匆匆地走出了院子

像一个奔丧的孝子

两个洋葱

雨，下了一天

没有下楼买菜

晚上做饭的时候

想起了前几天买的两个洋葱

切开一个发现

洋葱从里向外坏了

另一个也是这样

妻子埋怨我不会买东西

白花了钱

我辩解说

你看这洋葱的外表

多光滑啊

一点毛病都没有

我怎么能看出来它们

是从里面先坏的呢

墙角的雨衣

挂在墙角的雨衣

在那里挂多长时间了

我记不清楚了

只记得今年春天

穿着它

穿过了唯一的一场春雨

那一次我走得很远

但，我没有记住

是为了寻找什么

还是为了把什么东西

扔得更远

挂在墙角的雨衣

是那么安静

安静得让我有些犹豫

是把它叠起收好

还是让它

一直挂在墙角

在那里反复地回忆一场春雨

到过山顶的人

倒伏的枯草告诉我

有人先我一步

到过山顶

也许那是一个想让风吹吹的人

也许那是一个想看清来路的人

也许那是一个想数数星星的人

当然，也许那是一个想站在高

处吸支烟

就转身下来的人

内心的雪人

现在，不再渴望有人把它领走

我愿意让它融化成水

滋润一下干涩太久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