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企业在伊朗：苦辣辛酸唯自知

储殷

距离伊朗首都德黑兰革命大街不远，有一家在伊朗华人圈中小有名气的中餐馆“拓邦”，老板娘被大家亲切地称呼为“红姐”。

差不多三年前，红姐和伊朗合作伙伴一起合开了这家店面不大的饭馆儿，那会儿伊核协议刚刚签署，红姐的生意起势也乘了这股东风。

那段时间德黑兰的各大酒店热闹得很，挤满了来自欧日韩当然还有中国的商人。伊核问题解局，形势和缓，大家都渴望到这块貌似潜力巨大的市场处女地淘金。

然而对于原本留守在这的中国企业来说，那段时期反而变得难熬了。

2012年西方国家“惩治”伊朗的制裁接踵而至，重点涵盖能源出口和金融领域。西方公司纷纷跑路，坚持下来的中国公司在很多时候是伊朗对外贸易和招徕投资的惟一指望。

然而，当伊核协议曙光乍现，许多伊方合作伙伴却纷纷翻脸，甚至不顾起码的“契约精神”（事实上这种东西在伊朗一直属于稀缺品），已签字生效的合同遭伊方单方面毁约的情况频频发生，涵盖能源、基建等领域的中伊合作一度受到很大冲击。

然而热潮很快退烧，真正最后决心把真金白银投过来的并不多。据红姐回忆，2016年国内来参加展销会的客商，许多人只来过那一趟，日后便再不见人影。

一方面，按照不少中资企业的说法，对伊朗的制裁并未真正解除。首先，伊朗银行被排除在SWIFT系统之外，并未因伊核协议签署生效而改善，而美国的金融制裁也并未因协议而解除。简单来说，伊朗无法与外界进行正常的金融汇兑。国际反洗钱行动特别工作组也将伊朗列为洗钱高危国家。与伊朗开展贸易投资的资金流转异常困难。

为了避开制裁，中国为中伊能源合作开辟了特殊渠道：昆仑银行。这家银行基本只提供结算服务，伊朗方面在这家银行开设账户收纳中国的石油采购款，而伊朗则用这笔钱在中国采购各种物资，人民币资金流转在中国境内完成，不进入伊朗。

当然，昆仑银行开户的准入门槛并不低，而且还要支付服务费。

另一方面，伊朗的一身问题，也将自身市场的吸引力抵消殆尽。中企普遍反映，伊朗的合作伙伴似乎没有“机会成本”的概念，经常为了细枝末节的些微利益旷日纠缠。翻脸不认账，“签过的纸也视若厕所的屎”的事情，并不止发生在伊核协议签署后。

德黑兰到马什哈德铁路的电气化改造和德黑兰到伊斯法罕的高速铁路是中国企业承建的旗舰项目，在边谈判、边融资、边设计、边施工的奇葩模式下缓慢推进。

跑各种繁琐的审批和申报手续更让中企颇为头疼甚至抓狂，无形中提高了企业的经营成本。材料递交、审批等流程繁琐，办事人员提供信息如同挤牙膏一般，导致后来需要频繁补充申报材料内容，当材料终于整理齐全，相关负责人还可能长期不见踪影。

伊朗国内政策法律法规也存在彼此打架、滞后、模糊、不健全的问题。有中国石油企业与伊方合作，按规定可以享受税收优惠，但伊朗税务部门依然到点来收钱。

对自己的条件颇为自信的伊朗开出的投资条件有时也颇为苛刻。比如说要求外国投资者先出钱、出人、出技术搞建设，失败了自担风险，盈利了伊朗的那一份不能少。

不少中企都反映，他们的遇到的伊朗合作方很缺乏合作共赢意识，好处要全拿，但不能吃亏。

伊核协议生效后的两年间，包括壳牌等多家油气巨头都对伊朗展现了浓厚兴趣，但真正行动的只有法国的道达尔联合中国石油投资的南帕斯（伊朗）天然气田。特朗普宣布退出伊核协议后，道达尔宣布跑路。伊朗这时宣布打算由中石油接盘。

这个接盘侠当不当，中石油尚未最后決定。

美国退出伊核协议后，伊朗内外局势都不乐观。但是历经艰难，许多中国企业还是在伊朗活了下来，也摸索出一套“对付”伊朗市场的办法。他们不会轻言放弃。

红姐的“拓邦”菜单价格要半年一次经伊朗政府部门审核。中国调料等原料和人工成本价格上涨已经将餐厅的盈利空间挤压殆尽。

红姐说，生意能做起来不容易，不到实在维持不下去的那一天，她还是想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