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鸟坳
2018-06-27彭立昭
彭立昭
上初二年时,班里来了一位新生,叫廖润红,长得十分清秀。她家离学校远,有15公里山路,只能读寄宿,她一来就跟我们住同一宿舍。润红时不时会从口里蹦出一些珍贵鸟儿的名字,如大雁、水鸭、鹭鸶、仙鹤、红鹃、竹鸡、岩鸡、寒鸡、鸭鸡、锦鸡、鹑鸡等,她还会好些鸟语,有她在,热闹多了。
晚自习课后,老师会来查宿舍,润红的床铺在门边,透过路灯的光,老远就能看见老师走来,于是她就用鸟语给大家“通风报信”,“布谷布谷”,鸟语本来是“秧苗要下种了”,如今变成了“老师要来了”,大家一听布谷鸟声,马上就安静了下来。我很好奇,一问才知道,她家住在凤形山屏风界,从小见过好几十种候鸟。屏风界不就是“打鸟坳”吗?我一说打鸟坳,她开始闷闷不乐。
“打鸟坳”,这个很普通的地名却很出名。每到迁徙季节,成千上万的飞鸟汇集在山坳里,出现“百鸟朝凤”的奇观。密集的候鸟在云峰上空盘旋,随即降落,树枝上、草丛边、道路旁,处处都能看到鸟,山头成了鸟的天下。鸟叫声和阵阵的拍翅声,从云雾中传来,由远而近,十分壮观。白天,候鸟在山坳的木瓜山水库取食,夜晚一群群地往外迁飞。但每到迁徙季节,这里就成了不法分子偷猎鸟类的高发期。尤其是八九月份,就会有数十人甚至上百人来到打鸟坳打鸟。“打鳥坳”就成了令人抹不去阴影的地方。
润红告诉我,那些专门来打鸟的人很会看天象,山里云雾一旦达到一定的高度和厚度时,那些人便在山坡上点起火把,架起汽灯和大网罩。夜晚,鸟儿循着光源往下飞,自投罗网降落到了陷阱——大网罩里,对稍远些的鸟他们便开砂枪扫射。“一晚上,往往一打就是十几袋。是那种装糠的大蛇皮袋,装苞谷能装120斤。从白露到重阳,最保守的估计,至少也有好几吨鸟被打了下来,太残忍了。我亲眼所见,鸟撞网的方向全是脸朝向南方的,鸟儿都是从北往南方飞的……”“那你们村的人打鸟吗?”她坚定地说,“不打。我们老村长告诫大家,不准打鸟,不然就不能繁衍后代了。鸟儿年年愿意来我们山坳里,证明这地方是块风水宝地。山上种了很多梧桐树,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凤凰是百鸟之王,鸟儿年年来凤形山,就是来朝拜凤凰吧。”
30多年后,我与几位老同学聚,没见到廖润红。“她太忙,一家子都在忙着保护鸟儿过境的事。她儿子是护鸟巡逻队的队长,大学毕业后,在屏风界候鸟观测站工作,如今他手下还有几十名护鸟志愿者。”通过视频电话,我们终于见着了。她没说几句就把话题转到了鸟。“你来我这观鸟吗?从重阳节开始,鸟儿都回来了。听听鸟叫,多好啊。但你们谁还提‘打鸟坳这个词,我就跟谁急! 1999年,我们这里改名叫屏风界鸟类自然保护区了,区里管辖了六个村和两个林场,总面积3662公顷……20多年了,我们已经保护了几千万只候鸟从这里安全通过呢。”
如今的“打鸟坳”变成了“护鸟坳”,成了鸟类的天堂,也成了旅游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