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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爱如歌

2018-06-26小麦

东方女性 2018年6期
关键词:寿衣弟媳哥哥

小麦

母亲今年已经86岁,共育有7个儿女。其中3个儿女伴随着母亲一路走来,或在他们孩提之时,或在他们成人之际,却又像风摧树木一样,安然地倒在了黄土之中。对母亲打击最大的莫过于哥哥之死。哥哥是我们村上优秀的木工。1993年6月15日早晨,哥哥找来医生,给病中的母亲打上吊针,然后笑着说:妈您小心点,一会儿徐大夫就来给您换药。说完就坐上拖拉机去拉木料了。下午5点左右,邻居李婶急慌慌来学校寻我,说:你哥哥遇车祸了,在县城医院,你赶快去看。

我坐了一个小时的车才到医院,看见嫂子已经哭得昏死过去,大夫们在急救。哥哥躺在病床上,已经没有呼吸,双脚冰凉,并开始慢慢上移,瞬间身体就变成了一根硬棍。当晚,夜很黑,大雨如注。当我决定将哥哥运回家中发丧时,心里突然一紧:母亲知道了会不会出事?我们家与哥哥家相隔还不到 300米,想瞒过母亲是不可能的。但我还是将哥哥运回了家。片刻,邻居跑来告诉我,我母亲听到哭声冒雨赶来,但过渠时栽倒在水里,被邻居背回家了,还派了专人守着。

次日晨起,我抽出一点时间回家看母亲。母亲见我进门,就微微欠起身子,红肿着双目说:我啥都知道了,你快去忙丧事。三天后,母亲被人搀扶着在哥哥的灵前大哭一场,然后就下炕干活了。

2002年的秋季,又一个灾难送到了母亲面前。那天,小妹夫匆匆来叫我,说是妹妹突然发病,住在乡医院里,她已经没有了血压。我和小妹夫赶到医院,只见妹妹已经半睁着眼睛,气管里像一团乱麻塞住了,正在作临死前的痛苦挣扎。我当即决定将她送往县医院。这年我已调入了县城工作,县医院就在我家的隔壁。母亲颤微微地来到医院,端详着妹妹一张黄纸般的脸,听着她嗓中的呼噜声,说:不中了,不中了!她要走了,你们快去准备寿衣吧!母亲出门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老泪横流。我让大妹守着母亲,她长叹一声:为啥用我的命换不来她的命呢?半夜时小妹咽了气。

这一次,母亲昏睡了整整一周,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毕竟是70多岁的老人,抵抗苦难的能力有所减弱,但仍然是一棵不倒的树。

我弟媳是个个性吝啬而又暴戾的女人。一辈子没有叫过母亲一声“妈”,也没亲手给母亲端过一碗饭,而且还时不时地找茬滋事。一家人本来在一张桌上吃饭,但只要母亲坐在沙发上,弟媳就端起碗到阳台去吃,母亲从此也就不敢坐沙发了,吃饭就坐在自己的小床上。家里做了馍,弟媳妇三下五除二给孩子们都拿去了,母亲也不生气,就用我和弟弟给的零花钱到街上买馍。我见母亲的床单旧了,就买了一条铺上去,可又被弟媳看见拿走了。家里只有弟媳和母亲时,弟媳就不做饭了,母亲也只好啃几口干馍……可母亲却从来都没有跟她红过脸。我对母亲说:这样过日子如觉不便,咱们另想办法。母亲却说:这日子过得很好啊!你弟媳毕竟不是我生的,本来就没有感情,她看不顺眼,做出一些出格的事儿也很正常。没想到,母亲对这种生活居然非常知足。

母亲在70岁的时候,对于不期而至的“死”,她几乎是做好了全面的精神准备。她催我做好了棺材和寿衣。她又将寿衣从里到外都套的整整齐齐。她又把一枚戒指放进绣花鞋里。“这是你姥姥给我的陪嫁品,我一辈子都没舍得戴,我咽气后你就把它放进我的嘴里,亡人口里含金银,后人不受穷。我一断气,你就把我套好的寿衣一次性穿在我身上,用不着一件一件地穿,那样麻烦。”吩咐完这一切她咯咯笑了,“老姐妹们大多回‘家了,我也成了熟透的瓜,得打点好行李,随时准备‘上路呀。”坦荡自若,笑语盈盈;镇定从容,豪气万丈。好像不是要永久地离开这个世界,而是去姥姥家走一回娘家。

母亲的生活虽然单调、枯燥、烦心,可她的心胸却像大海,任何进入这个大海的都能激起她点點幸福的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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