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布上绣红花

丁立

我们的村庄仍在，树在，河在，庄稼在，天空在，但却显出苍老与衰败来。我早就想用文字来表达这个主题了。

那日，恰巧和几个女作家一起，到乡下采风，刚好是田野里五月麦子黄了时。我们遇见那个村庄，它是安静的，又是寥落的；是蓬勃的，又是荒凉的；是热闹的，又是单调的……竟一下子说不清了，它撞疼了我的心。从那里，我找到我文字的使命感，我让它们忠实地站在已有的背景下，勾画出了我眼中的村庄。

我们出外旅游，总是直奔主题去——某地某景，目标明确。

之前，那景，早已深入我们内心。知道它的途径不外乎两个：从别人嘴里听来的；从报刊电视上的宣传看来的。它诱惑着我们的心，想着某天一定要实地深入一下，饱饱我们的眼睛。

真的到了那里，免不了要拍照留念。我们会选定最佳角度，站在前面，摆出各种造型，笑得满目璀璨。回来，每每看到照片，记忆的触角，总会牵往那个地方去，那日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在照片上鲜活着。我们会惊讶地发现，寻常面貌，在那处好背景的衬托下，也显出别样的水灵生动起来。

写作亦如是。好的文章，少不了背景衬托。无论叙事，还是叙物，有了一定的背景作底子，文章中的事与物才有了灵与肉，才会变得骨骼丰满。我在下文的《麦浪滚滚》中，就安插入了不少的小背景。比如：

小河横亘。有人家在河边居住，三间老平房，屋门落锁。一只狗蹲在家门口，很尽职地守着家。

这是我们记忆里的村庄，有河，有小屋和狗，却是寂寥的：屋门落锁。说明村庄的人，越来越少，村庄就像繁华过一季的一树花，开始凋落了。再比如：

桥下水浅，已看不出水的颜色，全被浮萍遮住。河边有几棵树，歪着长，很有些年纪的样子，倒是蓬勃出一汪生命的绿。树下杂草丛生。杂草丛中，一簇的胡萝卜花，开得恣意，上面蜂蝶忙碌。

……

太阳打在一片麦子上，闪烁着金色的光芒。一阵风来，麦浪推着麦浪，向着不远处的田边去了。不远处，村人们的房子，像积木搭成的城堡，安静在五月的天空下。天上飘动着一朵朵白，一朵朵蓝，像从前。

村庄的安宁与孤独，村庄的蓬勃与荒凉，跃然纸上，越发衬托出麦浪滚滚的热闹与寂寞，引起读者强烈共鸣：是啊，我们记忆中的村庄在萎缩，在消失。

要使你的叙事不至于是苍白的、孤零零的，而是饱满的、丰韵的、色彩鲜明的，你就必须选择恰当的背景来安放它们，让读者能从背景中感受到你文字所传递出的或喜或悲、或奔放或安静、或明媚或忧伤等的情感。即便有时你的题材寻常，在好的背景衬托下，也会显得楚楚动人，像在白布上绣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