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与金正恩：见或者不见，朝核问题的症结该如何解决？

贾都强

2018年4月以来，从朝鲜宣布停止核武器和导弹试验到中朝、朝韩首脑会晤再到筹备美朝首脑峰会，一度气氛紧张的朝鲜半岛突然拨云见日，出现了局势全面缓和的新局面，朝鲜半岛无核化也随之迎来了难得的历史性机遇。

但是，鉴于朝核问题由来已久，矛盾复杂，尽管前景可期，但未来仍然存在着很大的不确定性，机遇与挑战并存。

朝鲜发动“和平攻势”，朝核问题出现转机

朝鲜半岛局势的新变化主要归因于朝鲜国内战略路线的大变化和与之相联系的积极外交行动。

2018年以朝鲜劳动党七届三中全会决议为标志，朝鲜的工作重心由核武建设转向经济民生，因为这种变化，朝鲜也主动发起了一系列缓和局势的“和平攻势”，并迅速得到了中、韩、美等有关国家的响应。2018年3月，朝鲜领导人金正恩踏上首次访华之旅，中朝领导人在北京成功举行会谈，朝鲜称愿与美方对话，同时“采取阶段性、同步的措施”，实现半岛无核化。随后，朝韩首脑也实现了成功会晤并发表板门店宣言，朝美关系也得到了改善，开始计划和筹备两国领导人峰会，朝鲜半岛局势随之趋向缓和。

早在2017年初，金正恩就宣布朝鲜的核武建设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已经预示了某种微妙的政策变化。在接下来的数个月内，由于朝鲜接连进行了几次核武器和导弹试验，遭到以联合国为代表的国际社会的谴责和更严厉制裁，美国甚至发出了战争恫吓，朝鲜半岛局势顿时变得波谲云诡。但到了2017年年底时，形势已在悄然发生变化。2017年11月29日朝鲜公开宣布“完成核武建设历史大业”。2018年4月20日，朝鲜劳动党七届三中全会通过决议，宣告朝鲜将停止核武器和洲际弹道导弹试验，转而集中力量发展经济，这一决策成了朝鲜半岛局势重大变化的转折点。

朝鲜主动求变，原因主要在于：一是朝鲜的核武器和导弹技术研发已接近成熟，“国家核武建设的历史大业”已成。二是朝鲜的工作重心由核武建设转向经济建设和改善民生。“新的战略路线”是“要把经济工作放在党和国家一切工作的首位”。三是为了保障经济建设，朝鲜需要创造一个和平环境，以往因为核武建设和发展导弹而招致的国际孤立和饱受制裁的状况必须加以改变。因此，“为了营造有利于进行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国际环境、维护朝鲜半岛和世界的和平与稳定，朝鲜将将积极发展同周边国家和国际社会密切联系和对话”。

美朝首脑会晤的多变，凸显朝鲜核问题面临的挑战

解决朝鲜半岛核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化解美朝双方的敌视和对立。当文在寅总统的特使青瓦台国家安保室长郑义溶在白宫传递出朝鲜关于举行朝美峰会的邀请讯息时，美国总统特朗普兴奋得一口答应，并在不久后宣布了将于6月12日在新加坡与金正恩会晤的计划。但是在举世关注和期待之时，特朗普又突然在5月24日宣布取消会晤。不过，5月27日，特朗普又称，美国政府官员已经抵达朝鲜，“为峰会做准备”。

我们先来分析美朝首脑会晤的首次“破产”。从表面上，这是与美国鹰派代表人物国家安全顾问波顿的“搅局”有关。因为他的以“利比亚模式”解决朝鲜半岛核问题一说充满挑衅意味，让人联想起当年卡扎菲单方面自愿交出核武器后国破家亡的情景，因而激起了朝方的强烈抗议和严厉回击，峰会前的良好气氛遭到破坏。但从深层次看，峰会破局的背后凸显的是朝美之间深层次的矛盾，也是朝鲜半岛核问题长期面临的挑战，朝美双方的敌意和疑虑难消，共识和互信极度缺乏。

首先，朝美双方对于“朝鲜半岛无核化”的立场和诠释相去甚远。无论是从无核化的目标还是从过程来看，双方都缺乏充分的沟通，且很难达成共识。从目标来看，朝鲜口中的无核化目标与特朗普头脑中的无核化目标显然是不同的。朝鲜宣布推进朝鲜半岛无核化，但迄今只明确承诺要停止核武器和导弹试验，即暂时“冻结”核武器开发和发展导弹计划，但是其他内涵尚不明确；而美国要求的无核化是朝鲜不得发展和拥有核武器并可查核地销毁一切现有核武器。这两者在内涵上的差异不可同日而语。

其次，从去核的过程来看，朝鲜提出“分阶段、同步性” 实现目标。所谓“分阶段”，就是去核要通过渐进的路径，一步步来。所谓“同步性”，就是在每个阶段，美朝双方都要相向而行，即在朝鲜兑现承诺的同时，美国也要有配套措施，特别是朝鲜最在意的安全保障，即美国在“消除对朝的敌视政策和安全威胁”方面必须有实际行动，而不能仅仅要求朝鲜单方面付出；而美国则期望快刀斩乱麻，要求朝鲜一次性地完成去核目标，免得夜长梦多，节外生枝。由于雙方的立场不同，因此很难达成共识。

再次，对朝鲜而言，美国无视朝鲜释放的一系列善意，提出“利比亚模式”，继续美韩军演，严重缺乏善意，动机可疑。而对美国而言，朝鲜突然取消朝韩会谈，进而威胁取消朝美首脑会晤，也让美国疑窦顿生。对美国总统特朗普而言，在这样的背景下举行美朝峰会，既担心峰会举行的可能性，又担心峰会的毫无成果，鉴于政治风险太高，取消峰会也是无奈之举。互信的严重缺乏导致美朝难以经有效沟通，更难以迈出决定性的一步。

半岛无核化进程曙光乍现，前路仍远

围绕“金特会”的种种博弈可谓变幻莫测。5月26日，朝鲜与韩国领导人在板门店朝方一侧举行会晤。金正恩感谢文在寅为预定于6月12日举行的朝美领导人会晤付出的努力和辛劳，并就历史性的朝美领导人会晤表明“坚定的意志”。

特朗普与金正恩会“见面”吗？目前来看还有一定的变数。未来朝鲜半岛核问题的具体走向将取决于多种因素，包括美国的对朝政策，中、韩、俄等国的作用以及以联合国为代表的的国际社会的努力等。

美国将执行什么样的对朝政策及其如何与朝鲜沟通互动和谈判，尤为关键。在这方面，美国内部鹰派和鸽派对特朗普政府决策影响力的争夺值得关注，还有特朗普总统的个性及其在制定政策时展现的灵活性也是一个重要考量。

中方始终坚持半岛无核化目标，坚持维护半岛的和平稳定，坚持通过对话协商解决半岛问题。中方在朝鲜半岛核问题上继续发挥积极的建设性作用，对于推动朝鲜半岛无核化进程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目前虽然美朝峰会存在变数，但朝美双方表现得还算比较克制，双方都有意没有关上谈判的大门，为后续的沟通和转圜留下了余地，甚至不排除未来朝美峰会重启的可能性。但是从当下朝美峰会的破局和事态发展来看，任何寄希望于朝鲜半岛核问题能一蹴而就的想法都是不切实际的。

解决朝核问题要立足现实情况，充分重视各方的利益关切包括朝鲜的国家安全关切，从实际情况出发寻求利益交集，制定出切合实际的无核化路径和目标，如此才能走出困境，行稳致远。朝鲜半岛无核化进程曙光乍现，但前路仍远，还需各方积极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