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佛《大教堂》中简约主义的解读

胡绍杰

雷蒙德·卡佛是美国二十世纪下半叶最重要的小说家和极简主义小说的代表人物，他被称为继海明威之后美国最具影响力的短篇小说家。卡佛的小说以简约著称，情节简洁紧凑，语言直白冷漠。在雷蒙德·卡佛众多的小说中，《大教堂》可谓他的代表之作，完整地体现了雷蒙德·卡佛的艺术理念。文本重点从《大教堂》的开头、标题、语言、内容和结尾等方面对其创作进行分析，这种分析方式不仅有助于人们重新理解《大教堂》这篇小说，更有助于人们理解极简主义小说的艺术特征。

“简约派”又称“简约主义”或“极简抽象派”。简约主义最初是指产生于20世纪60年代的一场视觉艺术运动，艺术家强调运用抽象的几何图形来表现绘画和雕塑的主题。文学简约派创作强调的是在作品简洁的表面陈述下暗藏着深刻的隐喻，这一点从卡佛的短篇小说《大教堂》中可以看出来。美国评论家辛西亚·哈莱特认为，文学简约派作品看似平淡无奇，实则具有丰富的艺术风格，其美学意义与海明威的冰山原则一脉相承。本文旨在从卡佛的短篇小说《大教堂》入手，分析其开头、结尾、内容和语言等是怎么体现简约主义的特点的。

一、标题的简约

标题是一篇小说至关重要的部分，读者读一篇小说，首先会看小说的题目。如果这个题目比较吸睛，读者才会有读下去的欲望。标题不仅能为整篇文章提供一条线索，而且能给读者一个大致的方向，让读者知道这篇小说的大体思路和主要内容。标题是对全文内容的高度浓缩，同时一个标题的好坏能够体现作者的写作水平。比起其他作家的标题的认真雕琢和刻画，卡佛的小说标题总是非常朴实无华，平淡琐碎。可能有些读者会认为这样的标题会让人觉得索然无味，庸俗低趣。然而，当看到卡佛的这些貌似不起眼的标题的时候，人们从来不会感觉到庸俗，因为卡佛的小说标题往往具有一定的指示作用，它就好像线索一般，指引着读者应该怎样读下去，在卡佛简单而又复杂的字里行间找寻着隐藏在这些语言下面的真正含义。短篇小说《大教堂》的标题就是具有象征意义的单词。本篇小说并没有实际描写大教堂的发展等，而是将其作为一个载体体现出小说的主题。大教堂的作用在生活中就是一种教化。所以，小说体现的也是对人的心灵的一种教化和改善。通过主人公和罗伯特画大教堂，从主人公对外界的排斥转化成对外界的接受，主人公逐渐感到欣慰，内心得到一种顿悟。

二、文字的简约

在卡佛的小说中，人们更能看到这种语言的简洁和凝练。《大教堂》这篇短篇小说更是符合卡佛的写作风格。整篇小说的词汇和句子都很容易明白，也没有复杂的句式。对故事的叙述也是简单明了，不会让读者感到晦涩难懂。对话的形式出现很多，所以整体来看小说的基本意思很好理解。其中描写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的情节很有特点。

“我们挖进去。我们吃了桌子上所有吃的东西。我们吃得像没有明天一样。我们没有说话。我们吃了。我们吃。我们擦过那张桌子。我们正经吃正经饭。盲人立刻找到了食物，他知道所有的东西都放在盘子里了。我羡慕地看着他用刀叉叉肉。他把两块肉叉肉放进嘴里，然后全力以赴为扇形的土豆、豆子，然后他撕下一大块黄油面包吃。他喝了一大杯牛奶就这样跟进了。他偶尔也会用手指，这似乎并不打扰他。”

这一段的描写句子都特别短而且都是简单的动词。正是在这种简单的动作之间更能体现出他们之间的隔阂。事情发展到现在并没有很大的进步，但是有了一丝转机。“我”对罗伯特先生吃饭的熟练感到钦佩，此时“我”对他的态度有了改变，“我”也开始接受和外界的接触。此处的描写还有一个留白的作用。在这种只有吃饭声音的环境下，人们不禁觉得压抑和无趣。这也正是给读者很大的想象空间，此时此刻，这三个人都在想些什么呢？作者并没有给出明确的描写，倒是给读者留下了很大的想象空间。其他作家的小说可能会有很多的心理描写，来刻画人物内心的所想所感。但是，在卡佛的小说中，人们绝对找不到非常细腻的刻画人物内心活动的描写。就如上面所提到的内容，当三个人坐下来吃饭的时候，这短短的几句话便是对三个人吃饭情景的描写。作者用了特别简单的句子、特别简单的词语、特别简单的语法来说明这一情节。正是这种简短的句子，才能让句子显得更加有力度；正是这种简单的句式，才能展现出三个人之间是多么的没有默契，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多么的生硬，一点都不融洽，一点都不和谐。在现实生活中，优美的旋律绝对不是很短促的，而是悠长缠绵的。那种短促有力的声音才会给人带来某种程度上的紧迫感、压迫感，会给人带来心理上的不舒服。

三、内容的简约

极简主义的表现不仅在标题，在开头和文字上也表现得很简洁，而最重要的是表现在小说的内容中。卡佛把故事情节安排得都很紧凑，这件事就是发生在一天之内，盲人朋友来家里做客，使得“我”的心态改变了很多。当然在这一天之内发生了很多细小的事情，卡佛总是能够很好地把他们串联起来。先是朋友的到来，妻子和朋友叙旧，“我”在一旁觉得很尴尬而且还有点嫉妒他们之间这种亲密的友谊。然后，三个人一起吃饭，吃饭的时候气氛很尴尬。吃完饭之后，“我”和罗伯特一起看电视，“我”不断地给他讲电视上出现的东西。看电视的时候出现了教堂的画面，然后罗伯特让“我”画教堂，在画的过程中，“我”真正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在整个事件发生的过程中，卡佛把主人公内心的变化表现得淋漓尽致：“我钦佩地看着他用刀叉叉肉。”从这里可以看出，“我”是怀着一种特别崇敬的心情来看待这位朋友吃饭的。虽然他看不到桌子上的摆设，但是他吃饭的时候一点也没有手忙脚乱，而是表现得很淡定。

卡佛的小说表现在内容上的简洁还有一个地方是他善于用一条线把线索串联起来。在这篇小说中，“我”内心的变化是很明显的。在这个变化的过程中，有一个细节便是“我”不断地拿酒，请朋友喝酒。其中，喝酒这个场景在小说中出现了很多次。在这位朋友来到之后，第一次喝酒时“我”是这样说的：“让我给你拿杯饮料。你喜欢什么？我们有一点东西。这是我们的消遣之一。”接下来是在吃饭之前又喝了一次。“当我们坐在桌旁吃晚饭时，我们又喝了一杯。”在吃完饭之后的闲聊中，在他们看电视的时候，盲人说：“他又喝了一杯。”“我”问他是否要再喝一杯，他说当然。然后，“我”问他是否想和“我”一起抽大麻。在不断喝酒的过程中，主人公还询问朋友除了酒之外，要不要来点大麻。这说明他们的关系逐渐缓和很多，虽然这里面掺杂了酒精的作用，但是两个人在交流的过程中拉近了关系，这也是一个彼此认可、彼此熟知的过程。

四、结尾的简约

结尾的简洁能给人带来一种“此处无声胜有声”的感觉。结尾的简洁并不意味着内容的缺少，而是更多的给予，经常给人带来无限的遐想。弗雷德里克·巴塞尔姆曾经说过：“告诉他们你更倾向于认为你是在留空间给读者，至少是那些喜欢使用想象力的读者；告诉他们你希望那些读者听到耳语，捕捉到影子，搜索到踪迹，感受那种压力，同时文章将他们带入戏剧性的情境中，而这种戏剧性能让他们心碎。”在卡佛众多的小说中，《大教堂》这篇小说的结尾可以说是特别的精彩：“我的眼睛仍然闭着。我在我家。我知道。但我不觉得我在里面。‘真了不起！我说。”

从最后一段，人们终于感受到了“我”内心的释怀与放松。此时此刻，“我”真正感受到了一些事情。内心的盲目通过罗伯特的指导终于“看到了”外面的世界，終于能够和外界交流，能够敞开心扉很坦然地面对世界。此时的“我”已经不再感到孤独，而是充满感激和欣喜。让一个不愿意敞开心扉和别人交谈的人最后能够敞开心扉，感受到别人的温暖，感受到别人的热情、真情和关怀，这是一件多么让人感到喜悦的事情。

五、结语

本文从《大教堂》的标题、开头、文字、内容和结尾等处分别对小说的某些段落进行分析，从这些分析中可以看出，卡佛对于极简主义的运用是水到渠成、运用自如的。美国著名作家乔恩·巴斯曾经这样评价雷蒙德·卡佛的简约派小说：“创作风格行文简洁，属现实主义或超现实主义，情节简单，不动声色，用简单直白的语言，不动声色地讲述了一件貌似不起眼的小事。”所以，如果要研究极简主义，卡佛是一个极好的例子，他的每一部小说无不体现了极简主义的内涵。

（大连外国语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