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太平天国时期的年画装饰艺术

罗幸

年画艺术，是中国民间艺术的重要代表，同时也是中国社会的历史、生活、信仰和风俗的反映。中国年画历史悠久，内容风格形式包罗万象，它主要体现的是中华民族的生活习俗、人情世故。年画的内容历来都含有驱邪爙灾、迎福祈祥的色彩，它传承了历史民族文化精神和审美价值观，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喜爱，是我国传统艺术瑰宝之一。

年画是中国传统文化之一，极具民族特色，有着丰富的表达手法、鲜明的地方风格和精湛的技巧。年画最开始是为了祈福辟邪、美化环境和喜迎节日而创作出来的民间艺术。年画的表达形式和流派非常之多，林林总总，中国大致有八大年画流派，其代表作不胜枚举，而在太平天国时期，年画的内容和表达被赋予了一层更深刻的含义。

太平天国时期是中国近代史的一个重要时期，其间，在新文化、新思想的冲击下，人们的民主意识慢慢觉醒，对于外来文化，人们处于既接受又排斥的矛盾时刻。这对当时的中国影响较大，连这一时期的艺术也极具特色。

道光年间（1821-1850年），广东人朱九涛创“上帝教”，在他死后，花县人洪秀全继续传播。中国人最开始是不信上帝的，中国的各种宗教中，自古佛教和道教占主要位置，因为西方文明的侵入和传播，人们逐渐开始信仰上帝。1851年，太平军攻入广西蒙山，建国号太平天国，太平天国建立后，改农历为西历，易服装为汉式，废除科举制度，提倡新学，兴办女学，禁吸鸦片，戒缠足，废娼妓，禁纳妾，还颁布了“田亩制度”，意欲改革封建制度。通过吸取西方的民主思想，太平天国强盛了十多年，给封建王朝带来了巨大的打击，民主的萌芽渐渐在人民中传播开来，但随着领导人的腐败统治，争权相忌，自相残杀，人心涣散，起义最后以失败告终。失败原因之一，太平天国盲目崇拜基督教义，对中国的优秀历史文化不断抨击与摧毁，在此之中散失了民心。在这动荡十载中，发生了很多惊心动魄的故事，故事的种种情节通过年画表达出来。

在那个时代，年画已发展到相当成熟的阶段，清政府为巩固人心、抑制太平天国的实力，抨击太平天国在民间所传播的先进思想，把击退太平天国的战事刻画在年画上进行传播。年画在此成为一种政治手段。最有名的是《天朝得胜》和《天朝灭匪》图，它深刻绘画了太平天国那时节节败退的画面。首先，《天朝得胜》图是一幅刻有太平天国和清朝官将姓名的画。画面上，右为“嘉定城”门一座，图左上角画“太仓”城门半露。太仓城外，太平天国君中徐龙、王虎、入地虎众将被清兵炮火击退，败入城中。天国首领刘利川被俘，跪于一庙前广场上受“破腹开膛”酷刑。图下嘉定城外天国兵败，清兵捉获之首领。被俘的天国官将，双臂倒剪，画面残忍至极。图上题句：“嘉定贼首周立春，连累百姓十苦（实可）怜，丁、田大人起兵到，杀进城中救万命。擒住贼首并小丑，破腹开膛命归阴，贼匪个个来斩首，首级号令在城门。”这张图在那一时期广为流产，绘画极其血腥，当时太平天国已呈现落败之象，为了扩大群众影响，清政府把此年画进行推广和传播，像近代的广告一样。但这也将清政府的残忍形象刻画在人民的心中，开膛破腹这种酷刑，绝不是一个开明王朝统治百姓的手段。

《天朝灭匪》画面分两层，上层画远处少林寺火光冲天，左边有“百姓搬场”“王老三受苦”字样，为众人向河边逃离之景象。河中一船，榜书“船上好生意”。寺右，刻绘“法国僧救难”，众和尚持刀与太平天国军斗杀。上有题诗：“长发贼子风拥临，处处百姓尽然惊，家财抛弃亲和女，苦怜老幼丧残生。路逢女子来抢夺，得遇河南少林僧，杀的贼匪无藏躲，尸横遍地血流淋。”下层画清兵在“向荣”“周大人”“全龙”“张嘉祥”“祁大人”等率领下，炮队、火箭齐攻南京聚宝门。门外，清兵“活擒石地虎”，“枪挑黄虎”，杨恺败退；洪秀全举刀领兵向前，杨秀清压阵于后，冒着清兵炮火前赴后继，抗拒清兵攻城。太平天国最开始的教义是认基督作为兄长，洪秀全自称为天帝次子，所以太平天国所到之处，凡是孔庙、佛寺、道教及名胜古迹尽遭破坏，僧尼常遭杀害，佛经道藏、孔庙之书都作为“妖书”烧掉。到南京后，雕有金刚佛像千百亿的报恩寺塔和明故宫，都毁于太平天国兵火。由这张年画可知，太平天国虽然纪律严明，不伤害百姓，但其所作所为非常不得人心。他们起兵举义反抗清政府的统治，却不得民心，盲目抵制中国传统文化，这也是最后失败的重要原因之一。

鸦片战争之后，民间涌现出很多反帝反封建的民间题材漫画，作品构图饱满，颜色鲜明。此时，中国年画的绘画技艺已非常成熟，刻画的场景栩栩如生，表达的中心思想也显而易见。为了使广大群众一目了然，广为流传，其经常使用图文并茂的手法，写上几句朗朗上口的诗词。

《刻覆扬州图》描绘了琦善领兵攻下扬州城。图上画金山寺，榜题“和尚杀得贼匪亡命而逃”，反映了崇拜耶稣的太平军对各地寺庙烧杀遭到和尚抵抗的历史事实。图上题句：“贼匪登起良心，强抢妇女财绵金，恶极无量难以容，可怜百姓十苦怜。大人立刻起兵到，杀得长毛无处奔，都天大帝来献圣，扬州镇江承太平。”此图画面非常热闹，既有历史上的真人真事，又有神话传说中的“都天大帝”助阵杀天国兵将的情节。都天大帝不悉何神，图上的都天大帝戴冕施冠，捧玉圭，左右有药叉二，一手摇令旗，一握钢叉于空中，为扬子江上的“都统”战船助阵。炮火击中太平天国兵船，天兵落水，生者摇橹败逃。江面上还有踏水不沉的神兵在追捕，情节全属无稽之谈。这张年画故事情节非常夸张，画了一个不中不西的神，追杀太平军，带有年画最开始的崇尚神仙无穷无尽力量的趣味。

中国年画最开始是以年为趣味而流传的，旨在增添节日的气氛。但是，在这一时代，年画已失去了远离了初衷，刻画的场景都是血腥残忍的，因为在太平天国时期，人民的生活动荡不安，各帝国主义不断压迫剥削，清政府大肆盘剥百姓，西方宗教大肆传播，人民的意识开始混乱。一个滑稽的都天大帝出现在年画中，战火纷飞的年代，人们已无心再体验过年的滋味，年画也多描繪这一时代的主题。但是，这一时期年画的绘制水平达到顶峰，各种印刷技术相对成熟，彩印水平很高。

到太平天国末期，洪秀全病死，天京失守，天国呈现衰败之势。苏州市文联于1953年整理木刻年画旧版时，发现了《新刻扫荡捻匪前》和《新刻扫荡捻匪后》两块墨线版，这两块是反映事实真相的战争年画。该两块年画绘刻风格和构图形式，类似清兵剿灭太平天国之图样。内容上，一方面反映了清政府和列强组织的“洋枪队”“得胜军”等屠杀中国人民手段之狠毒，另一方面反映了贫苦的农民为生活所迫，加入捻军这一官逼民反的历史事实。

最开始的年画表达形式都较为单一，画面中人物多为两到五个，人物场景多为庆典或者门神之类，构图简单多体现诙谐之趣。到了太平天国时期，年画具有新颖的构图形式和人物处理方法，画面表达更为丰富，人物场景居多，这充分说明了当时的印刷技术已达到顶峰，这也使年画创作者可以更加娴熟地表达对这一动荡时代的恐惧与无奈。这就是这个阶段年画与以往年画的最大不同，以往的年画多表达祈福和喜庆之意，而当时的年画作品大多刻画的是血腥的战争，尸横遍野，百姓流离失所，战火纷飞。中心思想的改变，使得太平天国时期年画内容彻底改变，这也使年画内容更为丰富。

（广西艺术学院研究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