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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是故乡

2018-06-23张学明

岁月 2018年6期
关键词:院墙秋收种地

张学明

深秋的十月,南国还是繁花簇锦,而千里之外的故乡已然是满目萧瑟。故乡迎接我的,不是故人,是一场纷纷扬扬的灰雪。雪不大,也不白,和印象中稍有偏差,但总算是对我这个故人久别的欢迎。

离开家乡近二十年了,父母在的时候,每年再难也要回去。后来,父母离开了,故人也渐渐寥落,便很少和故乡发生联系。只有在梦里,还经常回去。

后来我才懂得回得去的是记忆,回不去的是故鄉。记忆里的故乡,青山绿水共为邻;记忆里的故人,淳朴善良是乡亲。一别,竟是二十年。霜鬓蹉跎,前额沧桑。我怀着朝圣的信念,放下手头的工作,回来看看故乡。

几年前修的水泥路已变得破损,车子走起来总感觉没有童年那厚厚的沙路柔软舒适,更没有那种穿着妈妈做的新鞋撒欢在上面的踏实感。抬眼望去,偌大的村子,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旧了些,老了些。时而看见三三两两的老者,我还能从他们蹒跚的背影中依稀认得曾经的硬朗。

我住在村里做教师的三叔的家里,三叔一个人,三婶早已去世,孩子都在市里工作,不常回。

三叔问我:“去你家了吗?”

“还没去。”我忍住没说,其实我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去看了老房子。

那个生我养我的家,院落还在,房子依旧。院墙有些松垮了,歪歪扭扭,甚至有几处倾塌。一砖一瓦都是父亲自己一块一块垒上去的。而今,院墙还在,可是我的父亲呢?

“你该去看看的。过几天连着小学一起就拆了!”

“拆了?”

“是啊,村里要建养老院。”

“那学生怎么办?”

“早撤了,孩子太少,又赶上集中办学,都并到镇里去了。”

三叔的话勾起了我的回忆。那时候我们班有40多个学生,都淘得不行。我家挨着学校,院子里有不少李子树,午休的时候,我们里应外合偷吃了不少未熟的青李,一想,嘴里还窜着酸水。

“那时候,咱这学校最火了。”三叔抽着烟慢慢地摇摇头,满脸的无奈。“哎,可是说不行就不行了。”

我知道,我是触到了这位老教师心中的痛处。据说临退休那几年,学校合并了,所有的老师都去镇上了,只有他一个人还在这儿陪着几个学前班的孩子。后来,孩子也一个一个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这里的人不多了,不仅熟悉的故人越来越少,就连陌生的新面孔也不多见。小时候放学,最开心的便是望着家家袅娜的炊烟嗅着饭香一路小跑回家了。可现在的村子,偶有几声懒散的犬吠,仿佛一切都在无声地告诉我,这里的荒寒。

年轻的一代,如我,读书、工作,远赴他乡,少有人回来。还好,我见到了童年时的玩伴,华建。他是少有的一直还坚守在这儿的村里人。

坐在火热而久违的炕上。酒微醉着,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的他比我走时更粗壮了。

“羊什么时候卖的?怎么不养了呢?”

“养不了,太贱了,大概2014年末,突然高高的羊价跌到了谷底。我辛辛苦苦养的1000多只羊损失了几十万啊。”

“那现在干什么?”

“种地,打零工。”

“对呀,这季节该是秋收啊。为什么看不到收粮食的车?”

“现在种地的就不多,哪还有什么收粮的贩子?”

“过完年,我把车卖了,也打算去市里干点啥,指望着种地,没戏了。哎,也不知为啥,说不行就不行了。”

“你在大城市,知道得多,你说为啥会这样?”看我语塞,华建又给我倒满了酒。“来来,喝酒,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端着酒杯,晶莹的清酒里是父亲秋收打苞米的场景,遍地的金黄……

第三天早晨,漫天雾霾,我要离开了。睡不惯多年的火炕了,起来浑身酸痛。三叔再三地劝留,“等天气好一点再走吧。”我推说单位工作太忙,要回去了。

故乡之行,总要离去,心有戚戚焉。当飞机在烟雾缭绕中起飞时,我在轻轻地默问,何日能重逢?只是不知这座古老的边城是否也在惦念,何日君再来?可故乡是何处,归乡归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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