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也玩“水资源阴谋论”

丁伊

印度面临的最严重的威胁是什么？“是中国日益增长的用水量。”随着中国对水资源的需求不断膨胀，它将毫不留情地追求国家利益并染指流向印度、哈萨克斯坦、老挝和柬埔寨的水资源。真相是这样吗？

印度面临的最严重的威胁是什么？“是中国日益增长的用水量。”印度新德里政策研究中心教授布拉马·切拉尼如是说，“随着中国对水资源的需求不断膨胀，它将毫不留情地追求国家利益并染指流向印度、哈萨克斯坦、老挝和柬埔寨的水资源。”

切拉尼在他的著作《水：亚洲的新战场》中再一次阐述了他的观点：“过去战争所争夺为土地，当前战争所争夺为能源，未来战争所争夺为水源，正如中国与印度之间的水资源战。”印度前陆军参谋长帕德马纳班深以为然，他在名为《下一场中印战争》的个人著作中称：“到2029年，中国将陷入严重缺水境地，届时，中国将改道布拉马普特拉河（即雅鲁藏布江），从而引发两国之间围绕水资源争夺而展开的全面战争。”

除了对于中国争夺水源的担忧，印度还认为，中国很可能利用地处跨境河流上游的地理优势，将水资源作为对付下游印度的武器。比如，印度军事分析家维贾伊·奈尔认为，中国的水资源战略就是要控制亚洲的水资源，对于同中国作对的国家水域内的民众，中国可能让他们遭受水灾，也可能切断他们的水供应，从而使数百万印度人处于“人质”状态。

“邪恶中国”阴谋不断

“中印水资源战”以及“中国水威胁论”在印度盛行多年。去年中国与印度发生了“洞朗对峙”，中国掠夺水资源并危害印度安全的论调再次被翻出。

“洞朗对峙”期间，中国以设施重建和技术升级为由，未按照约定向印度方面提供雅鲁藏布江-布拉马普特拉河以及萨特累季河等跨境河流的水文资料，一些印度媒体因而将阿萨姆邦遭遇的严重洪灾归咎于中国。阿萨姆邦教育、卫生与财政长官里尼蒂基·萨马声称，4月份以来的前两次洪水来袭时，雨量确实很大，但是自8月以来的“第三次洪水袭击期间，阿鲁纳恰尔邦（即中国藏南地区）与阿萨姆邦都没有出现超出正常值的降雨量，这些洪水是从哪里来的呢？”当被问到是否因为中国上游大坝放水才造成了洪灾，萨马表示，“这些只是推测，但事实的确是中国没有分享水文资料。”似乎暗指此次洪水泛滥有可能是中国蓄意为之。

去年11月份，布拉马普特拉河支流香河（Siang）中出现的大量黑灰也被媒体大肆炒作。尽管事件发生后政府人士声称暂时还无法确定原因，更没有断言水流变黑是中国刻意为之，但《印度时报》还是在标题上宣称“来自中国的熔渣正涌向布拉马普特拉河”。一名当地的议员断言，水流变黑很可能是由于中国境内正在修建长逾一万公里的隧道，目的是将香河与布拉马普特拉河的水源改道流向新疆塔克拉玛干沙漠。这名议员甚至向印度总理莫迪写信，要求他同中国进行交涉。

印度用水紧张猜疑中国

印度对中国在跨境河流上的动作格外敏感似乎可以理解，毕竟除了地理上的劣势以外，印度同中国一样也是水资源十分紧缺的国家，更何况错综复杂的中印关系状况也加剧了印度的担忧。

由于地势条件，流经印度的大河基本都发源于中国境内的西藏自治区。例如，朗钦藏布江（象泉河）是印度境内萨特累季河的上游；当却藏布江是雅鲁藏布江的源头，而雅鲁藏布江进入印度后则成为布拉马普特拉河，并最终汇入恒河；恒河的源头是喜马拉雅山区的甘戈特里冰川，而恒河的一条重要支流格尔纳利河的上游则是同样发源于中国境内的孔雀泉河。这些河流对印度的生产生活以及宗教信仰等方方面面影响深远。

中国与印度都是水资源紧缺的国家。中国人口数量占全球人口总数的19%，而所拥有的淡水资源却仅占世界总量的6%。根据世界银行统计，截止2014年，世界人均淡水资源占有量約为5，917立方米，而中国的人均占有量只有2，062立方米，仅为世界平均水平的约三分之一；印度的人均淡水资源占有量则仅有1，118立方米，还不到世界平均水平的五分之一。面临着日益紧张的用水压力，中印两国在水资源分配问题上产生纠纷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

为缓解用水紧张，中国萌发的“大西线调水工程”的构想也令印度忧心忡忡。该计划在“南水北调”西线工程的基础上再进一步，设想将中国西南地区雅鲁藏布江、怒江、澜沧江、金沙江、雅砻江以及大渡河等河流水源引入黄河，从而彻底缓解中国西北地区以及京津地区的缺水状况。“这个方案如果得以实现，不仅可以缓解整个北方缺水问题，还会在改造沙漠、扩大耕地、扼制沙尘暴、增加电力、解决能源危机、开辟就业途径等诸多方面带来许多好处。”作者李伶在曾经风靡一时的著作《西藏之水救中国》中这般描述“大西线调水工程”颇为诱人的美好前景。

此外，中国对《国际水道非航行使用法公约》的反对态度也使得印度有理由怀疑中国坚持对河流水道拥有“绝对主权”，无视印度在跨境河流问题上的权益主张。1997年，联合国大会通过了关于国际水道利用与保护的《国际水道非航行使用法公约》，而中国却是仅有的三个投出反对票的国家之一。

中印关系的紧张状况更助长了“中印水资源战”以及“中国水威胁论”的传播。在此前提下，再加上印度在跨境河流中的地理劣势和中印对水资源的巨大需求，以及中国似乎坚持河流水道“绝对主权”的诉求和积极实施跨流域调水的规划，这一切都使得中国抢占跨境水资源、利用水武器对付敌对的印度等论调看起来顺理成章。

探寻“阴谋”真相

但事实上，印度在跨境河流问题上有些反应过度了，一些猜测和担忧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合情合理，但是却经不起深究。

中国面临着水资源时空分布不均的问题的确不假，但是“南水北调”西线工程以及“大西线调水工程”将严重危害印度的用水安全此论却是无稽之谈。以雅鲁藏布江-布拉马普特拉河为例，尽管中国境内的流域面积占到了其总面积的一半左右，但是由于气候干旱，中国流域内的水流量仅占总量的约四分之一。因此，即使中国抽调部分流量北上，也不足以对下游印度的用水安全构成严重威胁。

更何况中国官方曾于2011年明确表态，目前并没有雅鲁藏布江引水工程的计划。“对于这样的一条河流，我们国家在民间有许多呼声，希望这条河流能够得到开发利用。考虑到技术的难度、调水的需求、环境的影响、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从政府的角度来说，在已有规划当中还没有这个项目。”水利部副部长矫勇在回答记者问时如是说。

中国不加入《国际水道非航行使用法公约》也并不代表中国奉行对河流水道的“绝对主权”。中国对该条约的主要顾虑有二，首先是其中的部分内容过分强调了下游国家的权利而可能损害上游国家的安全利益；其次是公约要求的诉诸强制性的第三方争端解决机制有侵害国家主权的嫌疑，也不符合中国一贯主张的双边解决机制。况且，出于各种考虑，印度对该公约在联大的表决也并未投出赞成票，而是选择了弃权，说明印度对该公约的态度也有所保留。

至于去年印度国内大肆炒作的中国蓄意制造阿萨姆邦洪水事件以及香河中的黑灰事件，则更是站不住脚。南亚地区独特的季风气候使得印度等地极易遭受持续数月的洪涝以及干旱等自然灾害，而落后的基础设施状况则又加剧了受害程度。在阿萨姆邦洪水肆虐期间，一些报道称，印度东北电力集团在拉甘纳迪河上的大坝开闸放水，再加上地方政府的玩忽职守，造成了下游阿萨姆邦的拉基姆普尔等地在全无预警的情况下突遭洪水袭击，将这样的故事移花接木到中国这里显然失实。

而根据印度中央水务委员会的初步调查，中国故意染黑印度河道的“邪恶阴谋”也是子虚乌有。去年11月布拉马普特拉河支流香河河道中出现的黑灰其实是11月17日发生在中国西藏地区的地震所导致的。

坦白来讲，在跨境河流问题上，印度与其猛烈抨击中国，不如努力改善自身的基础设施状况并建立快速应对机制。对于中国来说，则需要遵守既定的规则和机制。印度在跨境河流问题上对中国的猜疑和攻讦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折射出了中印关系的现状。中印两国虽同为发展中国家，但却因种种利益纠葛而彼此深怀疑惧，更何况两个相邻的新兴大国如何在快速崛起过程中做到和平共处，本就是令人头痛的难题，因此，围绕跨境河流的“龙象之争”在短期内恐怕还难以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