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的“小美女”

里克·布拉格 郭真

这些年，“小美女”总是跟着马克到处跑，去花园看蛇、听雷声。

在一个寒风呼啸的冬夜，多日没有找到食物的她已经奄奄一息，身上严重的疥癣吞噬了她所有的毛发。她拖着瘦骨嶙峋的身子来到母亲院子外边的犬舍，慢慢爬了进去。在这里至少不用再经受风吹雨打。

母亲和弟弟马克第二天在犬舍中发现她时，甚至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这是一只狗。

“她让我心都碎了。”后来母亲对我说道。

他们没有立即打电话给兽医，因为她知道兽医会说些什么。他肯定会说这只狗的病情已回天乏术，就连傻瓜都能看出来。

母亲生活在乡下，几乎每周都得赶走几条流浪狗，可是这次，她却说：“我做不到……她连站都站不起来。”一只连站的力气都没有的狗，谁能忍心将她赶走？

这只落魄的狗恰巧碰到两个不愿轻易放弃的人。哪怕是数月前的旧报纸，哪怕是用完的电池，他们都不会轻易扔掉。就好像那支1974年就已经写不出字的钢笔，母亲也依然留着。我的意思是，任何东西总会有点儿用处，有点儿生命留在里面，而任何有生命的事物他们都不愿意放弃！

马克看着她，看着她那张凄惨的脸，随即给她取了个名字。“你好，小美女。”他说着。仿佛，马克能看到她糟糕外表之外的某些东西，又或是她内在的某些东西。我猜不透。

她臀部的创口看起来很严重，还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也许就是因此，她才会被丢弃。她的牙齿也已经被磨平，一双眼睛毫无神采。即便如此，母亲和马克还是喂她吃东西，喂她喝水，让她浸在滚烫的车用机油里——这个方法世代相传，据说可以治疗疥癣。经过一番悉心照料，她看上去好了很多，这时母亲才给兽医打电话。兽医发现她患有严重的恶丝虫病，再考虑到她的年纪，几乎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

我就是这时看到的她，瘦得只剩骨头。我告诉母亲，这样的情况下，让它安静地离开人世也是一桩善举。母亲没有表态。

几个月后，我回母亲那里，看到一条漂亮的德国牧羊犬站在房前看门——她就是“小美女”。这并不是奇迹，她的小毛病也没有神奇地消失。但是母亲和马克一直照顾她，甚至让她住進屋里，让她吃人类的食物，让她从铝盘里喝牛奶。本以为她只能坚持几周，最多几个月，可是她活了3年。要知道牧羊犬的寿命通常不超过15年，3年时间几乎相当于人类的20年！这些年，“小美女”总是跟着马克到处跑，去花园看蛇、听雷声。几年后，她的状况开始变差，最终离去。她死后葬在了山坡上的草地里。

如今花园里已种上很多不同种类的植物，它们有些是根据科学、土壤和天气进行的选择；有些则是根据传统、月亮或其他原因。这些我都可以理解。但是有些事是无法解释、超越科学的，比如，怎么会有人给一只病入膏肓的狗取名“小美女”，又让她名副其实。

周宜地摘自《新民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