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诈赌,磨刀霍霍跨国“杀猪”

2018-06-22杨柳

现代家庭 2018年6期
关键词:赌债奉贤赌场

杨柳

地处中国和缅甸边境的云南省瑞丽市,距离上海3099公里。与这座风光旖旎的边陲小城相隔约4公里的姐告镇,虽然仅是个只有1.92平方公里的边境口岸小村镇,但素以翡翠玉石的边境贸易吸引着无数中外游客前往旅游观光。然而,就在2017年的4月30日,一个来自上海旅游团的6名成员却突然全部神秘地失去了踪影……

买“猪”

“杀猪”,是民间对赌场诱人诈赌这一行当的俗称。出生于1990年的钱磊,没想到有一天也会有人让他去干这一“古老”行当。

钱磊是土生土长的上海奉贤区本地人,大学毕业后,虽然在一家公司上班,但总觉得工资太低,希望找到一份钱来得多而快的好差事。2017年4月下旬的一天,朋友何超约他在奉贤南桥的一家茶馆碰头,对他说:“兄弟,有个赚大钱活你干不干?”

“啥活?”钱磊颇为兴奋地问道。

“杀猪!”何超朝钱磊诡秘地笑了笑。

“让我去干杀猪的活?我虽然从小是在奉贤乡下长大的,但从来没有杀过

猪啊!”钱磊瞪大眼睛望着何超,颇为纳闷地说道。何超不禁哈哈大笑:“此杀猪非彼杀猪啊,我让你去干的杀猪,就是要你想办法带几个人到赌场去玩,当他们输掉钱后,就把他们关押起来,随后再让他们通知家人把钱汇过来,钱不到手不放人,我们则提成收取好处费。而这些人用赌场的行话说就是‘猪,你我就是杀猪的。”

“如果这些‘猪不输反赢,我们不是杀猪不成反被猪杀了吗?”钱磊依然不解地问道。

“兄弟你傻不傻,只要‘猪进了赌场就一定逢赌必输,永远也不会赢的。原来我有个朋友在澳门‘杀猪的,后来因为难以找到关‘猪的地方,就到缅甸靠近中国的一个边境小镇去‘杀猪了。只要我们把‘猪骗到那里的赌场,赚个两三万元是闭着眼的。如果杀到一头家里有钱的‘肥猪,那赚得就更大啦!”

何超神秘地拍拍胸脯,说自然有法子叫他们乖乖地把钱交出来。究竟是什么法子,何超没有明说,看着他信心满满的口吻,钱磊也就没有进一步细问。但他的神经却被何超鼓动得异常亢奋起来:“我马上就想办法去‘买猪,跟着兄弟你一起狠狠地宰‘猪!”

第二天,钱磊便找到自己的两个中学同学,说是请他们去缅甸旅游,并去赌场赌一把,往返机票和住宿全部免费。那两人听得竟然有这般好事,当即欣喜若狂地说:“去的,什么时候去?”瞧着他们那急吼吼的样子,钱磊不露声色地答道:“等我通知吧。”随即,钱磊打电话给何超:“兄弟,成功地买到了两头‘猪啦!”。何超大大地夸奖他买“猪”卖力,并让他把几个人的身份证给他,立马就替他们买飞往昆明的机票。

4月30日上午9点,钱磊按照何超的吩咐,带着他的两个同学来到奉贤南郊宾馆,只见何超已经和两男一女在等着他们。何超笑吟吟地指着那三人對钱磊说:“他们都是我的朋友。”钱磊心照不宣地朝何超点了下头,他明白,这三人应该就是他买的“猪”。随后一行七人共同乘车前往浦东机场。

当天下午,他们飞抵昆明再转机到芒市后,一个年轻人热情地把他们接上车,便急速驶向瑞丽市。当车子来到距离瑞丽市东南约4公里地处中缅边境的一个小镇时,何超告诉他们这里就是姐告口岸。他指着瑞丽江对面说道:“那里就是缅甸了,等天色完全黑下来后,就会有船带我们过去的。”

随着何超手指的方向,钱磊遥望着对岸的异国,环视了一下身边的那几个同行者,心里充满新奇与期待。显然,他的期待并不是缅甸旖旎的亚热带风光,而是在暗自思忖:自己即将迎来的杀“猪”的活儿,将会是怎样的一种“人生”呢?

杀“猪”

话分两头。

2017年5月3日,和瑞丽市姐告口岸相隔3011公里的上海市奉贤公安分局江海派出所突然接到一名市民报警求助:“警察,我老公因为在缅甸欠下巨额赌债,现在被打得遍体鳞伤后,关押在牢房里,那里的一个上海老板威逼我老公打电话给我说,只有把12万元的赌债还清后,才能放他们回国,否则性命难保。”

不料,一个星期后,江海派出所再次接到当地一名市民报警,称其儿子钱磊在缅甸遭到绑架勒索。这次报案人还向警方提供了受害人被关押在一间房内,遭到毒打后向家人求助的手机视频。只见受害人穿着短裤,双手被手铐铐住,全身被殴打得遍体鳞伤。嘴里不停地呼喊着:“爸爸妈妈,只要马上汇10万元过来,这里的老板就会放我回上海,救救我啊!”可是,当他们按照对方的要求,把10万元汇过去后,对方依然不放人,要他们继续汇钱。无奈之下,他们只得选择报警。

接连发生在缅甸的两起报案,让警方顿感案情重大。同时,警方联想到2016年12月17日,市民顾某曾向警方报案求助,称其母亲王芳和几个朋友赴云南昆明旅游后与家人失联。接报后,奉贤公安分局即组织警力赶赴云南调查,在云南瑞丽警方协助下,终于在中缅边境一个小镇上找到王芳。据其自述,其抵达云南瑞丽市后在他人的诱使下,偷越过境到缅甸的赌场赌博后欠下25万元巨额赌债。因没钱还债,被赌场老板扣押。期间,不仅被殴打致伤,还被拍摄裸照进行威胁恐吓。后在夜幕的掩护下,趁天黑看管人员的疏忽,才得以逃离,并被云南警方及时解救脱险。

短短半年内连发三起“杀猪”诈赌案件,立即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重视。

回过头来,现在再让我们看看何超带着钱磊一行人接下来的行踪吧。4月30日深夜,当地处中缅边陲的姐告口岸完全被浓重的夜色笼罩后,一条小船悄悄地驶来。在何超的指挥下,钱磊等人一个个猫着腰跳上船后,便向对岸驶去。约莫二十分钟左右,船靠岸后,只见一辆破旧的箱型面包车等在岸边。何超挥手道:“现在我们已经安全地来到缅甸啦,大家赶快上车跟我去宾馆。”

不一会儿,车子便行驶到坐落在山脚下的一个宾馆。说是宾馆,其实也就是一个简易的旅馆而已。何超将各人的房间安排好后说:“一路上大家辛苦了,现在你们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我就带你们去玩。”至于玩什么?他没有说,这一行人也没问,但彼此却是心知肚明的。

第二天早上八点不到,何超就挨着房间将钱磊一行人唤醒,在旅馆匆匆吃了几口早饭后,便向附近的一个赌场赶去。此时,一个操着上海口音胖胖的中年男子已经等在赌场门口,何超和他耳语了几句后,这个胖胖的中年男子笑吟吟地对大家说道:“我叫大宝,也是上海人。大家从上海奉贤来到这里白相也是十分不容易的,来到这里就放开胆子玩吧,祝你们赌运亨通!”说完,他便让钱磊签字拿了30万元的筹码,分发给了大家。

这时,何超悄悄地将钱磊拉到一旁说道:“兄弟,这个赌场就是阿拉用来‘杀猪的场子哦。你就带着这帮人一起玩,卖力地‘杀吧。他们输得越多,你的提成费就越多。”

“那么如果他们不输反赢,弄得杀猪反被猪杀怎么办?”钱磊依旧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

“你还不懂我们这一行的规矩。放心吧,这事不用你操心。”何超拍了拍钱磊肩膀,朝他诡异地笑了笑。于是,钱磊立马将30万筹码分发给大家后,便涌进了赌场。

望着趴在赌桌上一掷千金的众人,大宝与何超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他们兴奋地意识到,随着赌桌上的“热火朝天”,“杀猪”的时刻也即将随之而来。

傍晚时分,钱磊告知何超:“大哥,我的筹码全输完了。”

“那帮人也输完了吗?”何超一骨碌从椅子上跳起来问道。

“30万元筹码全玩完了!”听得钱磊这么一说,何超立马一把拉住他的双手:“走,兄弟,我这就带你们乘车去山上休息休息。”随即,一辆面包车载着他们一行7人朝赌场附近的一座小山驶去。10分钟后,车子在山顶的一排平房前停了下来。大宝已经等在房前,他打开三间房间的房门大声说:“两人一间。”何超对钱磊说:“你也一起休息吧!”

于是,钱磊便和一个叫阿鹏的中年男子一起走进了房间。谁知,当他们一踏入房门,迎面走来两个手持电警棍的彪形大汉厉声喝道:“你们输掉的钱何时还给我们老板?”

还没等钱磊和阿鹏反应过来,劈头挥来的电警棍一下子就把他俩击倒在地。随后,那两个彪形大汉逼着他俩用手机与国内的家人通话,让家人替他们将赌债还掉。阿鹏哭诉道:“我是和家人说出来旅游的,如果知道我偷渡到缅甸来赌博,他们不会把钱打过来的呀!”

而此时的钱磊则对自己的“遭遇”深感惊讶与不解:何超是让我过来配合他“杀猪”的,怎么突然自己反被“杀”呢?他忍着剧痛大声呼喊:“我要找何超,你们赶快把他喊过来!”

那两个彪形大汉见钱磊与阿鹏不停喊叫,不仅没有停止对他俩的毒打,而且还用手铐铐住他俩,并将他们的衣裤剥得只剩下一条内裤后继续拷打。直到第二天中午,何超总算来到了房间。钱磊见到他,犹如见到救星般疾呼:“怎么回事,这两个家伙居然把我关押在这里毒打啊!”

何超赶紧朝钱磊使了个眼色,走到他身边悄悄耳语道:“兄弟,不好意思,委屈你了,请你配合我一下,否则这帮人怎么会向国内家人讨钱?你放心,我会叫那两个保安对你手下留情的。”此时,饱受皮肉之苦的钱磊,方才明白何超是在让他上演一幕苦肉计。尽管内心有着一万个不快,但事到如今,寄人篱下的他也只得老老实实地“友情出演”了。

之后的半个月里,中缅边境这座无名小山上的那排平房里,每天都会传出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周围的人都知道,这是“杀猪场”在“杀猪”。

救“猪”

那边缅甸境内正在不断上演着一幕幕“杀猪”的惨剧,与此同时,上海警方接到被害人家屬的报案后,也立即部署紧急解救行动。专案组认为这绝不是普通的绑架案,案情的背后一定隐匿着更大的黑色利益链。通过对相关线索的排摸与追踪,侦查员最终发现,这些人偷渡到缅甸赌场的行程,均是由一个叫吴新的男子躲在幕后操控何超安排的。

经查,47岁的吴新系上海奉贤人,早年偷越边境进入缅甸后,长期来往于中缅之间。后在中缅边境一家赌场内充当经纪人,纠集手下何超、大宝等人以“免机票、免住宿”为诱饵,组织国内人员偷越国境进入缅甸“杀猪”诈赌。而且他还与缅甸境内的黑社会组织、非法武装组织关系密切,涉嫌多起绑架、非法拘禁、敲诈勒索等恶性案件。

至此,案情有了关键性突破。但是,由于主要犯罪嫌疑人均隐匿在缅甸境内,中国警方在国外没有执法权,一条瑞丽江成了抓捕犯罪嫌疑人的天然屏障。于是,上海市公安局迅速将案情上报公安部,请求启动跨国警务协作机制。很快,在公安部的统一指挥下,上海奉贤警方发出的解救函,通过中缅两国警务协作渠道发给了缅甸警方。与此同时,为了将这一犯罪团伙的活动轨迹查清,专案组侦查员飞抵千里之外的云南瑞丽,在云南警方的配合下展开侦查。在长达4个月的驻点侦查中,最终在2017年7月,侦查员彻底掌握了吴新等人组织跨国赌博的活动“线路图”。经过周密筹划,专案组展开了收网行动,将犯罪嫌疑人何超等人抓获。因吴新仍潜逃在缅甸,已被警方上网追逃。

虽说已被警方从瑞丽解救回家,但面对侦查员的钱磊依然惊魂未定。后悔自己听了何超的话,本来想和他一起“杀猪”挣点钱,万万没想到,何超竟然会对自己假戏真做。回想起自己贪图小利而遭遇非法拘禁,并在暴力胁迫下支付了10万元人身赎金的惨痛经历,他几度掩面痛哭。

钱磊说,当他被关押进房间时,心想,只是配合何超“杀猪”演演戏而已。而当自己被脱光衣裤,戴上手铐,遭到剧烈毒打时,才明白自己竟然也是和同来的那6个人一样,是被何超骗到缅甸赌场的一头待杀的“猪”。在被关押的半个多月里,他们吃的是冷饭剩菜,上厕所都有人盯着。每天从早上8时开始,他就被要求与远在上海奉贤的家人通电话要钱“还债”。电话不能自己控制,都是开免提的,万一说错话就要被打。他当时一边打电话一边被看管者用电警棍顶着,前前后后竟然电坏了七八根电警棍。刚开始吴新要求钱磊向家里要30万,几天后就变成了60万。看管者在挥舞电警棍的同时,还恶狠狠地威胁道:“识相点吧,赶快让你家人把钱汇过来。否则你就和隔壁那个人一样的下场,死在这里,然后尸体被扔进深山老林喂狼!”

到案后的何超、大宝等犯罪嫌疑人交代,赌博只是他们实施“杀猪”诈赌的一个由头,因为,开设赌场在缅甸当地同样属于违法行为。在这些非法赌场内,即使有人参赌赢了钱,赌场也不会将钱兑换给他,而是以各种理由迫使参赌人员继续赌下去,直至输光并欠下巨额赌债。而参赌人员因为是偷渡入境,没有赌场相关人员的放行与安排,根本无法自行返回国内。

该案被害人在缅甸遭到拘禁时间最长的长达2个月之久。何超、大宝等犯罪嫌疑人以旅游免机票、免住宿费等为诱饵,组织中国公民偷越国境进入缅甸赌场进行赌博,只是一个幌子,每当有受害人员发现上当受骗不肯就范,或输了钱无法偿还赌债时,他们就会通过拘禁、殴打、拍不雅照等方式对他们及家人进行恐吓威胁、敲诈勒索,直到逼迫受害人及家属汇款后才将他们放回国内。因此,此案是一种典型的“杀猪”诈赌。而钱磊最初在何超的诱使下,意图通过介绍他人偷渡到缅甸参与赌博,自己再从中牟取“杀猪”好处费,不想出境后却“杀猪”不成反被“杀”,在参与赌博输光钱财后遭到拘禁和毒打。他的处境虽然令人同情,但其偷越国境参与赌博的行为本身也是触犯法律的违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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