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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之愈深爱之弥坚侯仁之故居寻迹

2018-06-21陆杨

时尚北京 2018年5期
关键词:莲花池北京西站卢沟桥

陆杨

他不在北京出生,也没有在北京城长大,但写在侯仁之102年漫长生命中的城市,却是北京。他保护了一个个打着老北京印记的地标性建筑,为一再消逝的城墙、胡同伤神焦急;他找寻这个城市在历朝历代的地理位置,以毕生之力破解历史之谜,唤醒北京城的记忆。他称自己对于北京的感情是,“知之愈深,爱之弥坚”。

燕南园61号

1949年,在新中国成立的前三天,获得英国利物浦大学地理学博士学位的侯仁之,在地下党组织的帮助下取道香港回到北京。他先是在燕京大学任教,后成为北大副教务长,兼任地质地理系主任。他开始全面研究北京城的历史地理:北京城市水源、古代交通道路、北京城市规划建设、旧城改造等等。

在侯仁之重返燕京大学任教后不久,他和夫人张玮瑛就搬到燕南园61号居住。在这里侯仁之夫妇度过了六十多个春秋。侯仁之更是以北大地质地理系为基地,不断探索新的历史地理学研究,拓展了学科视野,为中国现代历史地理学的建立作出了杰出贡献,被公认为中国现代历史地理学的开拓者。

61号院位于燕南园的西南角,是一座西式的两层小楼,青灰色的外墙,显得古朴又庄重。北面是小路,其他三面绿树葱郁,环境清幽。沿着燕南园的青石小路向外走时,忽然想起曾听说过的,也是发生在这条青石小路上的故事。晚年时的侯仁之,因为年迈,无法亲自上街去买那种扫院子用的大竹扫帚,于是委托总务处的老师代为购买。一天总务处的老师送来扫帚,道别后,侯先生又追出门去,向那位老师说:“我眼睛患有白内障,视力衰退,以后见面不—定能认出您,请您见谅……”

弃医从“理”

侯仁之1911年生于河北省枣强县,父亲原本是希望侯仁之将来能成为医生。1931年初秋,20岁的侯仁之从山东的德州博文中学转至通县潞河中学就读。这也是他第一次来到北京。走出前门火车站的时候正是黄昏,在拥挤的人群中,他一眼便看到了巍峨的正阳门城楼和浑厚的城墙。“一瞬之间,我好像忽然感到一种历史的真实。从这时起,—粒饱含生机的种子,就埋在了我的心田之中。在相继而来的岁月里,尽管风雨飘摇,甚至狂飙陡起,摧屋拔木,但是这粒微小的种子,却—直处于萌芽状态。直到北平解放了,这历史的古城终于焕发了青春,于是埋藏在我心田中并已开始发芽的这粒种子,也就在阳光雨露的滋养中,迅速发育成长起来。”侯仁之曾经这样满怀诗意地描述自己对北京城的“一见钟情”。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抗日救亡运动在全国兴起,当时燕京大学历史系教授顾颉刚在《中学生》杂志上发表了一篇意在唤醒民众,号召青年学生投身到民众中去的檄文。年轻的侯仁之读后,备受鼓舞。侯仁之曾说,“那篇文章对我的影响很深,当时看到中国就要被人瓜分,心里特别着急。”侯仁之那一代人对于中国的灾难有着切肤之痛,也许正是这种疼痛变成了他成为伟大学者的动力。

1932年,侯仁之放弃之前学医的打算,考入燕京大学历史系,投至顾颉刚门下。1936年夏,侯仁之大学毕业,留校继续攻读硕士。但第二年便爆发了卢沟桥事变,日寇占领北平,积极宣传抗日的顾颉刚被迫逃亡。侯仁之转为洪业教授的研究生,这时他的学术思想已向历史地理学的研究方向发展。洪业教授看出了侯仁之的兴趣所在,对侯仁之说:“择校不如投师,投师要投名师。”建议侯仁之到英国利物浦大学的地理系继续深造。然而由于欧洲战争爆发,侯仁之利物浦大学的求学之路,直到1946年才得以成行。

保护北京最初的生命印记

北京西站是北京市四大铁路客运站之一。很少有人注意到,北京西站的东边比西边长将近100米,完全没有遵循轴线对称的设计原理。其实修建北京西站时,最初的选址是在现在北京西站西南角的莲花池公园,当时的莲花池周边有很多居民楼,而莲花池已经干涸,成为一个大空场,在这里修火车站,避免了拆迁的问题。

当时侯仁之听说这个消息后,坚决反对。他认为,莲花池和北京城有着血肉相连的關系,北京城起源的蓟城就是靠着莲花池这个水源才得以存在,没有莲花池也就没有北京城。尽管它作为水源的作用已经消失,但抹杀这样一个镌刻着历史的遗迹,就是抹杀过去。

侯仁之曾说,北京城最初的名称叫做蓟,因为在城的西北角,有一个高丘,叫蓟丘,城就因“蓟”而得名。公元938年,辽在这里建立了陪都,改称南京,也叫燕京。北京城之所以能够在这里成长,是因为它的上游有一个湖叫西湖,也就是现在的莲花池,它解决了一个城市的成长所必须解决的水的问题,可以说莲花池是北京城的发源地。莲花池是研究古代北京水系变迁和金中都城位置、地貌等历史地理方面的重要物证。

最终,在侯仁之的呼吁、奔走下,北京西站不仅向东挪移了,而且西边还缩短了近100米,将“北京最初的生命印记”——莲花池地貌完整地保存了下来。

破解北京城年龄之谜

最初侯仁之走上北京城市历史地理研究的道路,离不开梁思成的“穿针引线”。从英国归国的侯仁之,经梁思成的推荐,兼任了北京都市计划委员会委员;除了在燕京大学授课外,又受梁思成邀请在清华大学建筑系讲授一门新课《市镇地理基础》。侯仁之曾坦言,正是这门课程和其在都市计划委员会兼任的工作,成为他研究北京城市历史地理的新起点。他的工作就是把古老的北京城发掘、呈现出来。通过水系、地理、考古文献等多方资料,确定北京城在各个历史时期的地理位置,破解北京城诸多悬而未决的历史之谜。北京城到底有多古老就是其中之一。

侯仁之踏遍了北京的原野,积累了大量的地理考察素材,他将一部分北京名胜古迹文献材料分门别类,编辑成《故都胜迹辑略》,并先后写了《北京城的沿革》、《北京最早的水库昆明湖》等数十篇论文,真实地揭示了北京城的历史渊源。经过多年探索,终于在1990年,报出北京城的年龄。他说:“北京建城的时间可以上溯到30个世纪以前,故1990年是北京建城3035周年”。

在西城区广安门二环路沿线有一座“蓟城纪念柱”。由25块花岗石砌装而成的柱子气势宏伟,柱子顶部正面雕刻着“北京城区肇始斯地其时惟周其名日蓟”16个字。该纪念柱是为纪念北京建城3040年而修建的。侯仁之撰写的《北京建城记》就立在蓟城纪念碑的东侧。纪念柱的理论支撑就来自侯仁之严密的考证,在这之前,侯仁之通过《水经注》的文献,以及对河湖水系地理位置的变迁,确认了北京真正的起源是在“蓟”,蓟城位于现在的广安门一带。

与时间赛跑

年轻的时候,侯仁之是一名长跑健将,将燕京大学5000米长跑记录保持了很多年。到了晚年,侯仁之要进行的是一场和时间的赛跑。80多岁的侯仁之经常早上4点就起床开始工作。

1985年,抗战胜利纪念40周年,侯仁之发表文章《保护卢沟桥刻不容缓》,在上世纪80年代,每天都有一千多辆车从卢沟桥通过,古老的卢沟桥难堪重负。卢沟桥所代表的永定河的渡口是一个很重要的地点,在侯仁之的呼吁下,区政府决定于1985年8月24日起,禁止车辆在卢沟桥上通行,后来还建起了卢沟新桥,卢沟老桥得到了妥善的保护。

虽然已经保护了莲花池和卢沟桥,但侯仁之心里还放不下后海的后门梳

元大都建都的时候,莲花池已经不能满足都城对水源的需求,需要另辟水源。元大都城址的转移,从莲花池水系转移到高梁河水系,最后刘秉忠选择了现在什刹海东岸的后门桥,确定了一条自北而南的中轴线,也就是说新大都中轴线设计的起点就在今天的后门桥。侯仁之提议对后门桥遗址进行修复,最终也得到了采纳。

1999年,侯仁之被美国地理学会授予乔治·戴维森勋章,他是第一个获得这一荣誉的中国人。很少有人知道,侯仁之还是中国“申遗”第一人。在他的努力之下,1987年,故宫、长城、周口店北京人遗址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侯仁之曾对自己一生做过一个简单的总结:少年飘零,青年动荡,中年跌宕,老而弥坚。回顾自己的人生,他说“平生最爱夕阳晚,坐听涛声到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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