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亘古男儿——放翁（二）

木匠

陆游是南宋时期最伟大的诗人、词人和历史学家（影响力可能仅次于辛弃疾），说到他，人门往往爱在他的头顶上加一个“爱国诗人”的桂冠，倒也十分贴切。因为通观其一生的经历和创乍，你就会感觉到，他甚至还不仅是一个“爱国诗人”，同时也是一个“爱国英雄”。

之前，我们曾提到陆游的一首诗，其中有“宣和七年冬十月，犹是中原无事时”一句，意思是说，在他出生那年冬十月，中原还没有什么事。但真的是“中原无事”吗？“无事”只是表面现象，一场蓄势已久的血雨腥风眼看就要降临在中原大地上了。

这事儿，还得从宋、辽、金三国的关系开始说起。当时，宋、金两国刚联手灭了辽国，这本来是件好事，毕竟自北宋立国以来，就屡受辽国的欺负。1005年，辽军大举攻宋，与宋签订了对宋极不平等的“澶渊之盟”。根据这一盟约，宋每年要向辽进贡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这对宋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负担。所以能把辽灭了，无疑是件天大的好事。但在联手灭辽的过程中，金人也将宋王朝政治的腐败，军队的缺乏战斗力和防备的空虚，全都看在了眼里。于是，金主完颜阿骨打在灭辽后，即萌生了吞并宋的野心。而北宋朝廷却还沉浸在灭辽的喜悦当中，日日歌舞升平，完全不知危险已步步逼近。

陆游的父亲陆宰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奉旨进京的。陆宰进京后，即被授予了京西路转运副使一职。当时，北方的形势早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他担心一旦宋金开战，自己拉家带口的，行动不便，于是就将一千家眷，都安置在了河南荥阳，然后，就自己一个人上任去了。

边关的情况，比陆宰想象的还要糟糕。他到了任上之后，连上司下属还没认全，金军就向宋朝发动了进攻。11月底，蓟州失守；12月初，燕山府沦陷；12月中旬，太原被围。宋微宗赵佶于慌乱中将帝位传给太子赵桓，自己则一路南逃到了镇江。

靖康元年（公元1126年）正月，金军渡过了黄河，不出一月，便打到了宋都汴梁城下。大敌当前，北宋朝廷顿时乱作一团，一派主和，一派主战，刚登上皇位的宋钦宗赵桓原也打算像宋微宗一样逃走，但碍于主战派的一再要求，只得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其时，负责守城的尚书右丞李纲指挥将士多次击退了金人的进攻。不久，各地的援军也纷纷赶到。本来，金军就属于孤军深入，形势已然逆转。但就在这时，宋钦宗却匆忙派人去跟金人议和了。更令人感到痛心疾首的是，派去跟金人议和的使臣，竟然一口答应了金人所提出的极为苛刻的议和条件：不仅要将黄河以北的大片土地割让给金国，每年还要再向金国进贡黄金五百万两、白银五千万两，绢、布各一万匹。

金军退走以后，钦宗以为这地也割了、钱也赔了，天下总该太平了。于是，便遣散了从各地赶来的援军。四月，微宗也回到了汴梁。一时间，北宋朝廷又恢复了往日的歌舞升平。朝中，主和派的官员又都变得神气活现起来，主战派的官员则都受到排挤。几个月来，为给前线筹集军饷，不辞劳苦四处奔波的陆宰，就因为是主战派的，不仅无功，反被免了职。

陆宰被免职后，不由得心灰意冷，本打算到荥阳接上家眷后，就回山阴老家，可他还是慢了一步。

这年秋天，欲壑难填的金人又再次向北宋发起了猛攻。十一月，金兵攻陷汴梁，徽、钦二宗皆成为了金人的俘虏，北宋灭亡。

当金兵攻陷汴梁时，陆宰刚从荥阳接出家人。回乡路上，到处都是难民，更随时有可能会遇到金兵。他们在路上担惊受怕地走了两个多月，才回到了山阴老家，此时，陆游已经是一个三岁的孩童了。

陆游后来曾于诗中回忆道：

我生学步逢丧乱，家在中原厌奔窜。

淮边夜闻贼马嘶，跳去不待鸡号旦。

人怀一饼草间伏，往往经旬不炊爨。

呜呼！

乱定百口俱得全，孰为此者宁非天！

（《三山杜门作歌》）

同年五月，宋钦宗的弟弟康王赵构，在南京（今河南商丘）继皇帝位.随后，便迁都到了临安（今浙江杭州），史称南宋。

然而，就在陆游一家回到山阴的第二年，金军就打过了长江，山阴也成为了战场，陆游一家只得再次出逃。他们来到了东阳（今浙江金华），暂住在一个名叫陈彦声的人家里，以避兵祸。直到三年以后，金兵退走，才又返回了山阴老家。

其后，绍兴十年（公元1140年），金人又大举南犯，结果被岳飞、张俊、韩世忠等人打得大败而逃。特别是岳飞率领的岳家军，一度追击金兵到了朱仙镇（今河南开封一带）。但宋高宗赵构却害怕岳家军把徽、钦二帝从金人手里救回来后，自己的帝位不保，遂强令岳飞退兵，使岳家军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了流水，任由东起淮水、西至大散关以北的广大地区尽为金人所占。十一年，参知政事秦桧更是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岳飞杀害。是年十二月，南宋小朝廷即与金人订立可耻的“绍兴和议”。从此，南宋也开始了向金称臣纳贡。秦桧卖国无罪，反而有功，被升为了宰相兼枢密使，总揽了军政大权，而主战派的胡铨、赵鼎、李光、宗泽、曾开等人则被罢黜。从此，南宋小朝廷便沉浸在“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之中，再也不想收复中原失地了……

而陆游便是在这样的一个社会大背景下，渐渐地长大了。

四、科场情场两失意

在陆游成长的过程中，偏安一隅的南宋小朝廷面对金人的卑躬屈膝和每年为筹集数量庞大的“岁币”，以及供皇家、大臣们享乐的开支，而对民间的大肆搜刮，但凡稍有爱国之心和民族自尊心的人，莫不痛心疾首。

陆宰的很多好友如李光、周侍郎等人，都是主战派，却每在朝中受到秦桧等人的排挤和打击。他们有时会到陆家来坐坐，在谈到二帝的被掳、金兵的肆虐、生民的涂炭和秦桧的误国时，皆都咬牙切齿，或扼腕叹息，或痛哭流涕，或怒发冲冠。尽管，陆游那時年纪还小，但也听得热血沸腾。

又，陆游从小就很爱学习，天赋又高，据说他七岁时，就以乌鸦为题，写出了“穷达得非吾有命，凶吉谁谓汝先知”这样的对子。当时，经常来陆家串门的，除了李光等人外，还有很多的文人，他们一来，便会和陆宰一起讨论诗文的得失。父亲有时也会拿出儿子所作的诗文，请他们提些意见，使陆游获益匪浅。

再加上陆家是浙中三大藏书家之首，“收书之丰，独称江浙”，还经常自己刻书，这也为陆游的学习提供了良好的条件。《宋史》称：陆游十二岁，能诗文。陆游亦常在诗文中以“我生学语即耽书，万卷纵横眼欲枯”而自诩。

良好的教育不仅使陆游成绩出色，而且有了非同常人的见识与胸怀。

绍兴十年（公元1140年），年方十六岁的陆游，便以“荫补登仕郎”的身份（宋制，如果长辈有功的话，子弟就可获得登仕郎的身份，登仕郎本身并不是官，但有了这个身份，就算是取得了做官的资格），去临安（今杭州）参加了那一年的“春铨”（一种专为恩荫子弟，即登仕郎特设的考试，于每年三月上旬举行，考试及格，即可放官），但可能是因为年纪太小吧，未能通过。

回来之后，陆游读书更加发愤，特别是在拜了当时名满天下的江西派大诗人曾几为师之后，诗文功力更是突飞猛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