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听吕剧
2018-06-20张赫摇
一九七八年,我们举家从山东胶南北徙关东,弹指间二十年过去了。虽已在此成家立业,但齐鲁大地生我养我十四年。童年的岁月是难忘的,故土是难忘的,亲人是难忘的!
一天清晨我参加晨练,刚要开始,居民楼里突然有人播放山东吕剧——老家的剧种!那曲调,那唱腔,既阳刚朴直,又阴柔婉转,轻松、热情、活泼、优美,熟悉极了,亲切极了。此刻,我难以静下心来,只好放弃晨练,一任耳之愉悦,心之遐思。
恍惚间,我仿佛乘坐着音符回到了故乡,回到了久违的天井,坐到了光滑的秫秸席上。慈祥的姥姥盘坐在炕上做针线,我们表兄妹六人,一会儿炕上,一会儿院子里嬉戏不停,姥姥呼又不停,打又不舍。突然,一脸严厉的姥爷从屋子(编席子的场所)回来了,咳嗽一声,我们就吓得小鸟似的哄然飞落到炕上,小和尚一样盘腿打坐起来。想到这儿,我止不住笑出声来。
童年的生活虽说贫困,但也是色彩斑斓的。放学之后,我喜欢和小伙伴们一起到树林里钓知了。这是一项练耐力、练臂力、练眼力的活动,两手举着高高的竿子,小心翼翼地把知了钓入套里。不过当知了在竿子的那端盘旋飞鸣的时候,小伙伴们那欢乐的笑声就会在夏日的树林里飘荡。
摸鸟是我们小朋友人人喜欢的。有时爬上屋顶,有时搭人梯,一个窝一个窝地摸,急得大鸟们叽叽喳喳乱叫,吓得家长们故作镇定地哄着下来,气得邻里吆三喝四地要打要骂,但这都不能阻止我们的行动。当发现窝里有蛋或是没长毛的幼鸟,我们就会做好记号过些日子再摸,但往往会出现蛋坏雏亡的惨局。听大人说,那是大鸟有所察觉,为了保护自己,忍痛割爱到别处安家去了。一次,我摸到一窝羽毛未丰、黄嘴丫子的小鸟,自己留了一只用笼子精心养护起来,天天捉蜘蛛、蚂蚱和其他昆虫喂它,还经常把它放在手上训练。随着它一天天长大,我们之间的感情也与日俱增,我们成了彼此信任的好朋友。把它放在手指上往上一晃,它就会飞到高高的梧桐树上,梳理一下羽毛,和野生同类保持一定距离地对话。当我高举着手指撮口唤它时,它就会重新飞回到我的手指上,从不失信。但是野生的鸟都嫉妒似的欺负它,它自己觅食谋生的本领也由于人工的驯养而大为退化了。也许这注定是一场爱的悲剧。有一天我放學回家,震惊地看见它浑身一根绒毛也没有,静静地躺在窗外的地上死了!它的羽毛就在它周围的地上铺散着。我哭了,伤心极了,我疑惑地问,它怎么死的?怎么死得这么惨!为此,我用锄头拷打了狗,用棍子抽打了鸡和鹅子,我怀疑是它们干的,后来仔细一想,它们是无辜的。直到现在我还是感到有些伤心,也没弄明白它到底是怎么死的……我记得有一年天旱河枯,我们几个小伙伴每天中午都去捉鱼。一次,我看见一个手掌大的河蟹举着两只螯在水边晒太阳,我双手一捧,冷不防被它狠狠地夹了一下,大拇指鲜血直流。我强忍着疼痛,再次用双手快速地把它撮上河岸,折了一根蒲草棒,一下把它打得稀烂,算是出了一口气。现在每当看到这个一厘米长的疤痕的时候,就会想起那一幕,想起童年那段美好的时光……
老家的吕剧还在唱着,我的追忆也如缕不绝,越回忆越向往,越听吕剧越想回山东老家。我深深地感到,在这几千里之外的东北听到家乡的吕剧,那是一种真正的问候、抚慰和呼唤。
作者简介:张赫摇,1965年生人,任职于集安市卫生和计划生育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