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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马的诗

2018-06-16海马

扬子江 2018年3期
关键词:朦胧诗北极名人

星 星

黎明

我摘了一篮子星星

撒到了河水里

石子般地沉下去

没有溅起一丝绿漪

像黄色、绿色的水果糖

溶了吗

我拨开水找寻

黄昏

她们像快乐的小金鱼

憋不住气儿

悄悄浮出了水面

哦,一河调皮的孩子眼睛!

风 景

——读写意画《公园的早晨》

那一片绿

是白日的树木

那几点黑

是黑夜羽毛的残片

他们还没有醒来

游人的路还没有醒来

鹿苑的梅花鹿没醒来

非洲象没醒来

那只意大利雄火鸡

一个先知

把黎明郑重报告了三遍

这时

公园的门口

一个穿红裙的小女孩

正走过红色的栏栅

进入无人的风景

超感觉:背景

荆棘从睫毛里长出

我感到太阳

正在升起

许多恋爱的人

从我的睫毛门前走过

一条小路

便从我的脸上

蜿蜒开去

这是早晨

耳膜上流淌着鸟声

像湿漉漉的花瓣儿

我感觉到一棵树

正在我的牙缝间生长

后来结了一树果子

它褐色的投影

在秋日熙暖的广场摇曳

我很幸福

尽管我孤独

不管白天或黑夜

总有人伏在我的肩头上哭泣

我是电影中苍凉的背景

为一切情人提供

我也想哭了

于是,一条小溪

从我的脚趾间

向东流去

阴天读书

在那些阴天里

我独自在潮湿的小阁楼里

读一本书

关于阳光和爱情

一只老鼠在房梁上

打瞌睡

我听到遥远处

一个人的喊叫声

后来,我打开糊好的窗子

看到一棵树

在风里摇动

在陽光耀眼的南美丛林

(或者书上的第109页)

一个姑娘金色的胴体

正花朵一样开放

名 人

名人戴鸭舌帽

名人说话声若洪钟

名人走过的桥比我们路多

名人一般是秃顶

名人抽烟一支接一支

名人的童年都很不幸

名人走路不慌不忙

名人纪念馆上的字是烫金的

名人和名人在一起吃饭

名人的身后总簇拥着一群不是名人的人

名人不是一般的人

我们面对名人得拍打巴掌

我们铺开纸笔聆听名人演讲

我们请名人签字留念

(一百年后卖个好价钱)

我们坐在台下名人坐在台上

这是区别

我们是群凡人

我们拜读有着名人作序、作跋的书

表示佩服

星星之外还有星星

名人之上还有名人

如今

太阳该照在我们的头顶上

静 穆

就这样

你坐在我的对面

低着头

读一本带彩色插图的杂志

你一直低着头

不讲一句话

我们还相当陌生

陌生使我们安全和亲切

你的眼睛不会讲话

你的手指不会讲话

默默地坐着

水杯、桌子以及椅子像驯化的兽类

它们温柔而驯良

一声不响

默默地坐着

我在你的对面

北极地

红色的太阳像辘轳般地旋转

在北极地

苔藓在梦中的大陆上蔓延

变成丛林以及雨林

枝桠和枝桠间

憩息着猿猴、巨蟒以及穿迷彩服的山雀

探险船在冰上划下

美丽的辙印

狗的骨头

闪着冰一样的寒光

沉睡的海

你的梦凝固成山

随着洋流飘向亚热带

极光闪过

一座冰山崩塌了

远远的一只海狼

长长地哭泣

爱斯基摩人点亮渔灯

在冰的小房间里

原始的爱情火一般

烧红黄昏

墙上的鱼叉闪着幽蓝

像僵直的手指

蓝色的月亮像陀螺般地旋转

在北极地

推荐语:

我先是读了“意象主义”。这些诗句如“一匹黑马驰过现实”,让我重新以它的比例丈量了我和80年代的距离。我在想,如果当下真有鄙视80年代的资本,那么它是什么呢?荒野生存的技艺?更深切的悲哀?(然而没有宗教甚至哲学的发酵?)在你写的所有的80年代里,有一种被忽略的光泽——一种归入“朦胧诗”即死、离开“朦胧诗”即活的诗思:既是沦陷的证词,又是逃生的线索。

说实话,无论“意象主义”还是“口语化”,它们都有“海马”的成分:语言因骄傲而变得懒散和简单,只在惯性力的作用下才溅上思索者的前额。如果你从那里归来于现实,或从现实向那里归去,这本身就是诗的。而我们读诗的时候,往往十分浮躁,不懂得向一位曾在80年代写诗的人行注目礼。

(推荐者:傅元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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