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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活处理字头是准确传达歌曲情绪的重要一环

2018-06-14汪玲广东文艺职业学院

岭南音乐 2018年2期
关键词:字头喷口咬字

文|汪玲 广东文艺职业学院

引言

人们常说第一印象很重要,往往会在某种程度上决定着人际交往的成败。在歌曲演唱的吐字发音中,每一个字头的处理也就相当于给人第一印象的环节,往往对激发歌唱者自己的情绪流动和激励听者发生共鸣起到引导性的作用。我们平时说的“咬字”,指的就是字头部分的发音。按照字头发音部位的不同,前辈们归纳为五音,即唇音、齿音、舌音、牙音、喉音。按照字头发音过程来分析,又可分为成阻、持阻、除阻三个阶段。当演唱者呼吸状态、腔体状态都准备好时,最先出声的就是字头。它不仅决定了歌唱的位置,还引领着韵母(字腹),为歌曲的情绪表达起到铺垫的作用。

根据歌曲的不同情绪,字头的处理方式也应有所不同。比如在演唱一些欢快的歌曲时,若字头咬得过重,则会显得歌曲死气沉沉;再比如

演唱一些悲伤的歌曲时,若字头咬得过轻,则会显得歌曲苍白无力。以下主要以民族声乐作品为例,阐述字头对歌曲情绪的传达所产生的重要作用。

一、以强劲有力的字头表达悲伤哀怨的情绪

演唱一首歌曲时,哪个字该重咬,哪个字该轻咬,都是有讲究的。在民族传统唱法中,有“喷口”一说。所谓“喷口”,指的是在咬字时的一种瞬间爆发力,字头成阻后,气息强而有力地迅速除阻形成字音,如同要把每个字从嘴里“喷”出来一样,给人一种有劲儿、干净利落的感觉。这种略为夸张的咬字,一般用来表现情绪的强烈和集中,多用于悲情的歌剧或者戏剧性的歌曲中。

以肖正民作词、孟勇作曲的《斑竹泪》为例。这首作品以我国古代的传说故事为题材,说的是舜帝与娥皇、女英两位妃子的爱情故事。整首歌曲分为五个部分,情绪起伏较大,充满了戏剧性。其中第三部分,娥皇、女英二位妃子得知舜帝突然驾崩而悲痛欲绝、魂飞魄散。为突出歌曲情绪的激烈,这里就可采用“喷口”的方式来处理字头。

谱例1.《斑竹泪》第47小节—第57小节

谱例2.《咕噜山歌》第1小节—第7小节

谱例1中,虽然一开始标记为p(弱),但在演唱时,如果把字头轻咬的话,就无法体现出二妃悲痛无比的浓烈感情了。歌词中“破”“薄”“崩”“魄”几个字,字头“b”“p”均为唇音,演唱时双唇紧闭成阻,靠气息冲破上下唇,形成“喷口”式的唱法。为了加强力度,“破”“薄”两字的字头成阻后,可适当持阻一会儿,再由气流冲破阻力形成较有力度的除阻。这样处理字头,会使得语言更加生动,更能贴切到位地把二妃内心如泣如诉般的丰富情感表现出来。“帝驾崩”的“崩”字,字头成阻后必须立刻除阻,犹如晴天霹雳般地喷口而出。而最后“散魂魄”中的“魄”字,则需要在字头成阻后稍微短暂地持阻,然后用喷口的爆破力迅速除阻。这样略显夸张的重咬,有利于更突出强调二妃此时此刻的痛苦之深和几近崩溃之态。“哎哎哎”三个字,没有辅音声母做字头,这里就不适宜用“喷”的方法了,相反,更需要演唱者气息饱满,位置高度统一,声音集中且凝重,将二妃撕心裂肺的悲痛情绪推向最高潮。

歌曲中的咬字吐字与日常生活中的语言状态是有关联的。生活中,我们有“恨的牙痒”的时候,此时说话会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这种咬字的方式正是歌唱中的重咬、“喷口”的由来。需要注意的是,为了不影响歌唱的高位置,演唱时字头持阻的时间要适当,如果时间持续过长,会给喉头增加负担。因此,在除阻时要灵敏,把握准确的着力点。除阻时喷口爆发力的大小以及持阻的时间长短,都要根据歌词内容所表现的情绪来决定,做到恰如其分。

二、以快速准确的字头表达欢快喜悦的情绪

在演唱一些情绪比较欢快的歌曲时,咬字、吐字、归韵的全部过程都会比较快,字头所占时值也相对较短。为了准确地传达歌词及歌曲所蕴含的情绪,演唱者对于字头的处理就需要快速而准确。

以《咕噜山歌》为例。它是一首贵州布依族民歌。歌曲速度较快,节奏紧密而短促,旋律流畅、平稳,歌词直白但具有寓意。整首歌曲的情绪欢快喜悦,具有跳跃感,其中最具特色的就是它的衬词部分。为了使歌曲听起来富有弹性,快速而灵敏地处理字头是非常必要的。

谱例2中的衬词“嘎啦啦子”“涧罗罗”“咕噜噜子”,来源于布依族日常生活中的水车、流水等自然音响,十分具有当地的语言特色。几个衬词的字头分别是“g”“l”“j”“z”辅音。“g”是舌根音,咬字时舌根与软腭轻触成阻;“l”是舌尖音,咬字时舌尖与硬腭轻触成阻;“j”是舌面前音,咬字时舌面前部抵住硬腭成阻;“z”是舌齿音,咬字时舌尖抵住门牙背部成阻。处理这一类字头时,必须准确地将气息蓄积在发音部位后面,然后以饱满的气息,迅速冲破阻力,讲究弹性,并且要让字头、字腹、字尾一气呵成。由于该乐句节奏密集快速,在咬字头时就需要舌头快速而灵巧地弹动,以加强歌词的颗粒感和连贯性。这时的气息应是流动的,不能让气息在字头成阻的地方持阻过长,否则易导致喉头过紧,使咬字显得笨重,表达不出歌曲的俏皮与风趣。歌曲中的衬词是有规律地穿插在歌词中的,当演唱衬词之外的歌词时,例如“唱歌”“忘记歌”“钓鱼”“忘记河”等,在重拍上的“唱”“忘”“钓”几个字的字头,就需在快速咬字头的基础上稍加重力度,使之与衬词字头的轻快处理形成有趣的对比,即在除阻时,气息给得更充足一点。这样不仅使得歌曲的强弱变化更加明显,也更能突出歌曲的诙谐与风趣。

整体来说,由于这类歌曲速度快、节奏紧凑且字又多,声音运用起来很容易就会唱得很“白”,所以,字头轻重长短的处理就要讲究好平衡适度。字头若咬得太重,占过多的时值,歌曲的速度就无法快起来,情绪也就无法显得欢快喜悦;但字头若咬得太轻,占太短的时值,又容易导致字头不清,使欢快喜悦的情绪失去了内涵。所以,字头处理的时候,要特别强调将声音集中到一个点上,唇、齿、喉、舌等部位要与气息准确、协调、灵敏地配合起来,字头点到之后迅速滑到字腹。这样处理字头的话,声音色彩就会比较明亮,有利于体现出歌曲的轻快爽朗,突出作品的地方特色。

谱例3.《教我如何不想他》第16小节—第18小节

谱例4.《教我如何不想他》第34小节—第36小节

三、以紧咬慢发的字头表达深情委婉的情绪

当我们在演唱一些具有高度艺术性、内涵丰富的歌曲时,为了突出某种深沉的情感或某种特定的意境,就可采用紧咬慢发的方式处理字头,即缓慢一点咬出字头,让出字头之前的呼吸、腔体造型的准备时间更充足一点,这样有助于让气息与声音一贯到底,加强情感的浓烈度。

例如《教我如何不想他》这首歌曲。它由赵元任作曲,刘半农作词,是一首经典的艺术歌曲。歌曲的篇幅不大,总共四段,结构规整,通过描写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的不同景色,抒发了浓厚的思念之情。四段都以“教我如何不想他”为结束乐句,直击主题。由于每一段所描写的景象都有不同,所以每一次的“教我如何不想他”所表达的情绪也都不一样。再加上每个人对于作品的理解不一样,对于这个“他”字的含义有很多种看法。无论这个“他”代表着什么,为了突出这个特定的形象,歌曲里四次出现的“他”字都应有不同的处理方式。

谱例3是第一段的结束句。如果按照谱面上的节奏,直接咬出“他”字,就显得很平淡,过于中规中矩。演唱时,为了使“他”的形象更生动,就要在字头成阻前给予充足的时间,把“想”字的字尾拖长,“他”字字头慢慢成阻,以慢半拍的感觉轻咬“t”音,使它不在正拍上发声。这样的处理,会使得“他”字更突出,也使得这份思念更加深切。

谱例4是第二段的结束句。按照谱例3中“他”字字头处理方式的基础之上,字头的持阻时间延长一点,气息与成阻部位形成一定的对抗力后,迅速除阻,让其更有弹性。由于旋律变高,语气也随着激动了,因此相较于第一段的“他”字,稍重一点咬字头的处理方式能使得这一段的感情得到升华,让“他”的形象更深入人心。这里的“重”咬与“喷口”有所相似,但在气息的准备上,“喷口”更加饱满,持阻时的对抗力更大,持阻部位更紧张,除阻时的力度也更大。

谱例5为第三段的结束句。这一段为转调乐段,整体情绪有了变化。在前两段做了许多的铺垫之后,这一段的结束句就像是对于这份深深思念的无奈,旋律因之而降了下来,语气也应随之更诚恳,才能更好地推进整首歌曲的情绪发展。这里“他”字的处理,除了仍然慢半拍出“t”之外,舌尖与上门牙齿背之间可以多持阻一小会儿,然后气息轻轻冲破阻力,咬清楚即可。

谱例6为全曲的结束句。这一句“教我如何不想他”的旋律比前面三句的旋律跨度都要大,是全曲感情最饱满的一句。与前面的深情不同的是,这一句更多的是对于思念的肯定。在演唱这句“他”的字头时,就不能照搬前面的方式来处理。这里的字头成阻后,应稍作持阻就立马果断地除阻。这样,会使人明显感觉到这份思念的坚定。

同一首歌曲中的同一句歌词,随着情绪、意境的变化,对于字头的处理都应随之改变。如果每一句的处理方式都一样,则无论演唱者多么的激情,听众听起来始终是一个味道。同一个字,只有在字头做出轻与重、长与短等各种不同的处理,才会有语气上的对比,听众才能感受到歌者情绪的变化,体会到歌曲所蕴含的深意。

谱例5.《教我如何不想他》第56小节—第58小节

谱例6.《教我如何不想他》第70小节—第72小节

谱例7.《月儿弯弯照九州》第9小节—第18小节

四、以柔和清晰的字头表达平稳宁静的情绪

一般来说,为了使听众能听清歌词含义,歌唱时字头都需要清晰有力的处理。但对于一些曲调优美、情绪比较平稳宁静的歌曲,字头咬得过重,往往会使得歌曲的色彩过于明亮,破坏歌曲的意境。另外,由于中国语言的多元化与地域性,对于一些地方风格性较强的歌曲来说,如果一味强调用力地去咬字头,那必然会影响歌曲的内容及风格特色。

例如江苏民歌《月儿弯弯照九州》。这首作品具有浓郁的江南风格,整首歌曲给人一种安宁、悲凉的意境。演唱这首歌曲时,字头就万万不能咬得太重。如果字头重咬的话,就会破坏了歌曲的宁静感。加上江苏的语言属于软绵清脆的吴语,在发音时,口腔的动作幅度不宜太大。在演唱时也应遵循吴语的咬字规律,靠前咬字。

谱例7为歌曲的开头部分。歌词中一些翘舌音如“照”“州”的字头,按汉语的规范发音是“zh”,但方言都说成平舌音“z”,咬字时舌尖抵住下牙背部成阻,控制力度的同时,也要控制住音量,让气息轻轻地冲开舌尖除阻。即使拖腔很长,也要一柔到底,使歌曲细腻传神。为体现江南那种特有的“柔美”,并且烘托出歌曲的宁静,以及展现出歌曲内容的生动性,柔和清晰的处理字头更符合这类型的歌曲。

有些歌曲虽然在情绪上是平稳宁静的,但速度上不一定是非常缓慢的。如果因速度稍快而快速地咬字头,使得韵母的时值很长,就很容易让声音变得直白,甚至苍白,情绪上也就会显得平淡、空洞了。因此,在柔和清晰咬字头的同时,我们需要合理分配好字头、字腹、字尾的时值,同时以饱满、流动的气息将其串联起来,这样才能使歌曲的技术、情绪都能得到提升。

谱例8.《飞蛾》第30小节—第35小节

五、以伴着气声的字头表达凄楚悲凉的情绪

在一些现当代的作品中,作曲家们会借鉴西方的作曲技法。而演唱者们随着时代的变迁以及各种文化的交融,在演唱方法上也混合、借鉴了其他唱法,以丰富演唱的表达手段,并更好地传达出歌曲的情绪。在传统的民族声乐演唱中,一般要求声音搭着气息同时而出,不能唱得“撒气漏风”。可是有时为了表现出内心的凄凉与不安,若字头咬得太实,就会与日常生活中的语言状态不相吻合,更无法准确生动地传达出歌曲的特定情绪了。

比如由黄建国、许建吾作词,周书坤作曲的《飞蛾》。这首歌曲通过描写飞蛾一生的各个阶段,展示了飞蛾对于生命的追求。全曲短小精致却又具有深刻的内涵。

谱例8为这首作品的第四段,仿佛是葬礼上的挽词,讲述了飞蛾为追求温暖和光明,不惜化作灰末的短暂生命历程,让人陷入无限的哀叹、凄凉之中。最后一句“却也无话可说”,虽然情绪也是悲伤的,但如果用“喷口”的方式处理字头,就无法体现出葬礼般的沉寂。如果快速地处理字头,会显得很生动,但与已死亡的飞蛾的形象不符。“却”“话”“可”几个字,不妨在延长字头的前提下,借鉴通俗歌曲中的“气声唱法”,让气息先出。这样漏着气的感觉处理字头,就有助于更好地展现出歌曲的凄凉、无力感。

需要注意的是,整体来说,这首歌曲仍属于艺术歌曲的范畴,具有高度的艺术性。以伴着气声的方式处理字头,并不意味着歌唱的腔体可以变窄,更不能因此导致歌唱位置的偏低。即使是让气声先出,气息也是饱满并且持续的。此处可以借鉴“喷口”的成阻方式,只是成阻部位没有那么的紧张,气息与成阻部位对抗时,更多的是叹气的感觉。

结语

在声乐演唱中,我们一般将字分为字头、字腹、字尾三部分。由于字头主要是由辅音组成,大多辅音属于出气不出声的音,而字腹所占的时值往往是最长的,声音是最响亮的,因此在声乐学习中,字头的处理常常会受到忽略,字腹以及字尾归韵的问题往往更受重视。然而事实上,字头在演唱中却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字头的强弱、快慢等处理,直接形成了歌者的语气感,这对于歌曲的情绪表达有着重要的影响。一首歌曲中,情绪变了,就如同说话的语气变了,因此对于字头的处理方式也应随之改变,这样才能使得歌曲的情绪表达更为丰富、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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