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韩联合军演：影响半岛局势稳定的重要因素

高浩荣

随着2018年2月韩国平昌冬奥会和冬残奥会的举行，美韩推迟了原计划在2018年3月初举行的“关键决心”和“秃鹫”联合军演。其原因，一是联合国2017年底通过了《奥运停战决议》，韩国作为冬奥会举办国，又是竭力主张通过该决议的国家，在奥运期间举行大规模军演不仅不合时宜，而且有违联合国决议，自我打脸；二是朝韩从2018年初起就朝鲜参加冬奥会达成协议，南北关系出现近些年来少有的缓和局面，若如期举行原计划的联合军演，势必将把这一缓和势头扼杀在摇篮之中。

正因如此，在韩国的积极努力下，美韩推迟了联合军演。这为保障平昌冬奥会的顺利举行营造了环境，也为保持朝鲜半岛局势缓和势头创造了条件。事实证明，美韩的联合军演是左右半岛局势的一个重要因素。

随着平昌冬奥会的结束，美韩于4月1日重启了“关键决心”和“秃鹫”演习，尽管这次演习的规模有所缩小，时间有所缩短，舆论宣传也有所淡化，但这一事实也证明，美韩仍对这种联合军演念念不忘，不肯轻易停止。

美韩联合军演是冷战的产物

美韩联合军演由来已久。据朝鲜媒体报道，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美韩就开始举行名为“协作精神”的联合军演。在东西方冷战的背景下，这一军演名义上是针对朝鲜的“南侵”，实质上是东西方冷战在朝鲜半岛的具体表现。分裂的朝鲜半岛当时是两种社会制度较量的前沿，东西方的较量在此表现得尤为激烈。美韩的军事演习由此应运而生也不奇怪。

世界范围的冷战结束后，朝鲜半岛作为冷战的遗留物继续保持着冷战格局。美韩的“协作精神”军演在经过短暂的停顿后，从1994年起改名为“联合战时增援演习”，其后，在2008年又改名为“关键决心”和“秃鹫”演习。“关键决心”为计算机模拟联合指挥所演习，而“秃鹫”则为实兵演习。

美韩的年度军演除了“关键决心”和“秃鹫”外，过去还有名为“乙支焦点透镜”的联合军演。这一演习由两部分组成。“乙支演习”为韩国政府组织的演习，从1968年开始举行，原名为“太极演习”，次年改名为“乙支演习”。“焦点透镜”为美韩军队的演习。2008年，这一军演改名为“乙支自由卫士”演习。

目前，美韩每年的定期军事演习为三、四月间的“关键决心”和“秃鹫”演习，以及8月的“乙支自由卫士”演习。除此之外，美韩还定期或不定期地举行名目繁多的陆、海、空军联合演习。可以说，美韩的联合军演一年到头几乎没有停息的时候。这如实地反映了朝鲜半岛是冷战“活化石”的现实。

美韩联合军演的鲜明特点

从20世纪70年代美韩举行“协作精神”联合军演起，不管其演习名称如何变化，这种大规模的联合军演都一直严重影响着半岛局势，成为加剧半岛紧张局势的一种重要因素，也成为朝韩缓和关系的一个障碍。

归纳起来，这些年来美韩的联合军演具有其鲜明的特点。

其一是规模大，堪称“世界之最”。每年的美韩军演，动辄动用上万名驻韩美军及美国本土调集的美军兵力，韩国参加演习的兵力则达到30多万，几乎占韩国总兵力的一半。仅2018年4月举行的“关键决心”和“秃鹫”军演，虽然规模比往年有所缩小，但参演的美军仍达1.15万名，韩军则达30万名。朝鲜媒体称，美韩的联合军演是世界上最大规模的演习，没有之一。

其二是战略武器多，堪称美国战略武器的展示场。几乎每次美韩军演，美国都派遣核动力航母、核潜艇、战略轰炸机等战略武器参演。2017年11月，美国派遣罗纳德·里根号、西奥多·罗斯福号和尼米兹号等3艘航母以及11艘宙斯盾驱逐舰，与韩国的7艘舰艇举行海上联合军演，这一规模的海上军演为10年来的首次。12月，美韩又举行代号为“警戒王牌”的空中演习，参演的美军战机达到230多架，其中包括6架F-22猛禽战机、6架F-35A战机，此外还有F-35B战机编队、B-1B战机编队、EA-18G电子战机等。参演军机之多号称“创历史新高”。

其三是演习科目多且针对性极强。2017年12月的“警戒王牌”空中演习的科目包括“防御敌军飞机空中渗透”“渗透至朝鲜上空精确打击导弹发射车、远程火炮等目标”“切断敌军特种部队海上渗透”等。近些年来，美韩军演科目的针对性越来越强，“精确打击敌军指挥所”“斩首行动”“占领平壤”等科目成了家常便饭，同时，这些军演还逐步摆脱过去宣称的“防御性”，越来越具有攻击性和先发制人的特点。

美韩军演严重影响半岛局势

美韩军演并不是单纯的炫耀武力“秀肌肉”，它还与美韩制定的各种作战计划紧密结合，形成强大的军事威胁。

据报道，美韩至今制定了多个作战计划，包括通过全面战争推翻朝鲜体制的“作战计划5027”，对朝鲜核设施实施空袭的“作战计划5026”，在朝鲜体制出现动摇时采取军事干预的“作战计划5029”，在朝鲜经济陷入凋敝时、实施制裁和内部颠覆活动，进行斩首行动的“作战计划5030”。2015年，美韩把此前制定的一系列作战计划整合起来，制定了将“作战计划5015”作为美韩军队对朝鲜实施军事打击的基本方案。该作战计划的主轴是，在能确定朝鲜出现以核导武器发动军事攻击的征兆的情况下，动用包括使用核武器在内的手段对朝鲜核导基地实施先发制人打击。

美韓军演大多围绕这些作战计划进行，并在演习中完善作战计划。因此，这样的演习常年不断，不断加码，必然引起朝鲜的高度警惕和强烈不满。关心半岛局势的人都记得，每当美韩举行联合军演时，朝鲜都高度紧张，官方和媒体发出一片强烈谴责之声，正在举行的朝韩对话也往往因军演而中断。朝鲜批评美韩的军演是打着“防御”幌子，试图侵略朝鲜的“核预备战争”，是对其国家安全的最大威胁。因此，每当美韩军演时，朝鲜往往会作出激烈的反应，例如2016年美韩举行“乙支自由卫士”演习时，朝鲜人民军总参谋部发言人就发表声明说，朝鲜军队的“第一打击联合部队将维持长期决战态势，能够对投入军演的所有敌人的攻击手段进行先发制人报复性打击。一旦发现敌人有丝毫入侵朝鲜领土的迹象，（朝方）将发动先发制人的核打击”。

以往的事实证明，美韩的军演至少在三方面加剧了半岛紧张局势，增加了发生军事冲突的可能性。

首先是军演刺激了朝鲜加快发展核导计划。近些年来朝鲜不断进行核导试验，固然有其长远的战略考量，但是反击美韩的军事演习则是其中的一个重要因素。一个不容否认的事实是，朝鲜的许多次导弹试射都是在美韩举行军演时进行的。

其次是军演加深了朝韩之间的不信任和对抗。朝鲜认为韩国同美国一起举行针对同一民族的军事演习，是依靠外来势力的“事大主义”的表现，同依靠“我们民族自己”的自主路线背道而驰，是“不能容忍的反民族行为”。2017年12月美韩举行联合空中军演，声称要把朝鲜700多个核心目标“化为焦土”时，朝鲜祖国和平统一委员会发言人曾发表谈话，谴责这一演习是“战争玩火行为”，并警告美韩军方好战分子“挑衅力度越大，罪恶就越重，就越是逼近可怕的报复和悲惨的毁灭”。

再次是激化了地区安全形勢。美国顽固地坚持与韩国举行联合军演，一方面是通过军演加强与韩国的军事同盟关系，另一方面是为其亚太战略服务，把更多的战略资产和高端武器借机部署到亚太地区，强化在亚太地区的军事存在，掌握在亚太地区的军事霸权。美国虽然声称军演针对的是朝鲜，但“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其图谋不能不引起地区国家的高度警惕。常年不断的美韩军演对地区安全形势的破坏性作用不言而喻。

美韩军演能否停止尚是未知数

多年以来，朝鲜一直要求美韩停止联合军演，并把美韩是否停止军演看做是否愿意改善朝韩关系、缓和半岛紧张局势和改善朝美关系的一个标志，但是并未如愿。美韩一再声称联合军演是“年度性”的、“防御性”的，不能停止。事实果真如此吗？答案是否定的。且不说美韩军演动用大量战略武器，其演习科目极具攻击性，即便是所谓的“年度性”也不是不可更改的。

事实上，美韩军演是能够随着半岛局势变化而停止或改变的。1991年，朝韩签订《北南和解、互不侵犯与交流合作协议书》，半岛局势明显缓和，美韩1992年停止了当年的“协作精神”军演。不过，朝美当年因核武器开发问题产生严重对立，美韩第2年随即恢复了军演。

而在2018年的平昌冬奥会期间，为了确保冬奥会的成功举办，同时为改善朝韩关系创造机会，在韩国文在寅政府的努力下，美韩推迟了“关键决心”和“秃鹫”军演，但在冬奥会结束后，美韩又随即恢复了军演。虽然这次演习时间由过去的2个月缩短为1个月，美国也没有派遣航母参演，但仍派出两栖攻击舰黄蜂号和博诺姆·理查德号。韩国海军也派出了1.45万吨级大型运输舰独岛舰和4500吨级登陆舰等。其中，黄蜂号搭载的6架F-35B隐形战斗机参加联合突击登陆演习则是首次。

这些事实表明，美韩军演并不是不能停止的，也不是不能推迟或缩小规模、缩短时间的。关键在于美国制定怎样的亚太战略，如何研判东北亚地区的形势，是否愿意放弃自己的军事霸权。从当前形势看，尽管半岛局势正在向缓和的方向发展，但要美国放弃利用联合军演谋求军事霸权，看来并不现实。

据韩国媒体报道，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2018年3月初会见到访的韩国总统特使团时表示，朝鲜对2018年将举行的美韩军演“表示理解”，但同时也希望美韩军演“能随着局势的变化调整节奏”。这一报道至今没有得到朝方的证实。不过2018年朝鲜对美韩“关键决心”和“秃鹫”军演的反应确实比较低调，既没有发表措辞强硬的声明，也没有采取强硬的对应措施。但是，如果就此认为朝鲜已经允许或承认美韩联合军演“合理合法”则是一种误解。朝鲜低调处理美韩2018年的军演，并不是改变了反对这种指向其本身的军演的立场，而是从改善朝韩、朝美关系的大局出发而采取的隐忍态度。所谓“调整节奏”即包含着要求停止这种军演的含义。如果形势变化没有达到预期，朝鲜对美韩军演的低调反应也十分可能反转。

美韩大规模的联合军演过去是，现在仍然是导致半岛局势不稳定的重要因素。人们希望在半岛局势发生积极变化之时停止这一联合军演，为推动半岛局势走向缓和增添一份动力。不过，这一愿望能否实现，尚需时间的验证。

责任编辑：张传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