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外婆压岁钱
2018-06-13李晶
李晶
我们这一代,物质生活算很好的,平日不愁吃穿,对过年也似乎不再那么盼望。所以,迷糊的年假过后,还存在印象中的,怕只有压岁钱了。
那外婆那代人呢?
大人聊家常时,听起过外婆说她们的小时候:穿的是破布片缝的马褂,吃的是喂牲口的米糠,睁眼就是干不完的农活,上学是件发生在有钱人家孩子身上的新鲜事。外婆没读过书,只识阿拉伯数字,想必外婆也不会渴望读书,在蒙昧繁琐的农家,填饱肚子是唯一想着的事。然而这也很难,外婆有四个兄弟姐妹,但活到成年的只有她。外婆苦苦地熬,熬到妈妈长大,也还是穷。等到了现在,外婆搬进了大舅的大房子,可她已经是老人了。
孩子时候的她,从来没有收过压岁钱。
今年过年,要强的妈妈和倔强的外婆又像两个小孩般闹脾气了,互相谁也不理睬谁,可是大家都知道她们心里彼此都最疼对方。这不,大过年的,死撑面子的妈妈偷偷地派我替她把孝敬长辈的红包给那个“倔老太婆”。
拿着妈妈给外婆的红包,好像就拿着长辈们给我的压岁钱一样,我突然灵机一动,想逗逗外婆。
把红包塞到她手里的时候,我凑到她耳边大声地说这是我给她的压岁钱,外婆突然眼睛一亮,一反病态,伸出两支枯瘦的手,捏着红包,舍不得放进口袋,拿在手里,凑近了端详,颤抖的嘴唇不住发出惊叹:“哟呀,哟呀,这是我的挂挂钱呀,我都有挂挂钱呀……”(方言:挂挂钱即压岁钱)
我突然觉得此刻的外婆像极了一个受宠若惊的孩子。我为自己的谎言而难受,可我也为自己这个突然的谎言而欣慰。
每一年,我把收压岁钱视为理所应当,接过压岁红包只会礼貌性的说声谢谢而已。我想如果外婆是个孩子时,她的媽妈给她一个小红包,她应该会兴奋的跑起来吧,但是现在,外婆受几十年糖尿病并发症折磨,累得跳不动了。
我和她分别时,她手里紧攥着那个红包。我说,一定要看着我考完大学,外婆久违地笑了。
过年,最开心最期盼的,不是累烦的大人,不是麻木的小孩,是长期孤独的老人。我们不能把他们遗忘在褪色的年味里。
[作者通联:湖南永州四中16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