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缺席,市场的奇迹
——错过了梵高,我们也错过了常玉
2018-06-12
“我的生命中一无所有,我只是一个画家。关于我的作品,我认为毋须赋予任何解释,当观赏我的作品时,应清楚了解我所要表达的……只是一个简单的概念。”—— 常玉
当常玉的作品在近日2018年春季拍卖中“拍”的火热的同时,我们是不是也会惋惜,惋惜那个同梵高一样,生前不被关注,穷困潦倒最终走向绝望和死亡的常玉。
1966年8月的一个午后,巴黎近郊沙坑街的一幢公寓里,一个默默无闻的中国画家在他杂乱无章的画室中离开这个世界,屋里的煤气未关,人们在抽屉里还发现了一把手枪。
生前,他每天仅靠三个法郎过活,过世以后,他被草草安葬在巴黎的贫民墓地里,他的画成捆出现在巴黎拍卖行及跳蚤市场上,价格十分低廉,几十到几百法郎不等。
而许多年后,他的《仰躺的豹》几天前在香港以4913.55万落槌,他的《五裸女》几年前以1.28亿港元(约合1.07亿元人民币)的价格刷新了当时华人油画最高成交纪录。
赴法留学
1920年,在兄长的支持下,常玉赴法学习绘画。彼时巴黎,不止有常玉,还有许多后世璀璨的艺术家。徐悲鸿、林风眠、潘玉良与常玉亲密无间,而徐志摩、邵洵美等文人也与他过从甚密。
睡美人 油彩木板 1950年代作 50 x 100 cm 成交价: 46,877,500 HKD
因为有兄长的经济支持,在巴黎常玉仍是公子哥的作风。他外出会带着白纸和铅笔,找一间咖啡馆,坐下观察邻桌男女,认为有突出形象者,立即素描。有时,他边画画边读《红楼梦》,时不时再拉上一段小提琴。当徐悲鸿在达仰教授的工作室刻苦作画练习基本功,渴望以西方的训练改革中国绘画的时候,常玉却穿着考究,和美丽的法国女友坐在圆顶咖啡馆讨论蒙帕纳斯的气温会不会比枫丹白露高那么几度。
1929年,常玉结识了巴黎大收藏家侯谢,侯谢的大量购买使常玉的作品开始被法国画坛注意及收藏,并于多间画廊展出,多次参与沙龙,特别是在欧洲地位很高的法国杜勒里沙龙,那时常玉在巴黎有了不小的影响。
潦倒时仍淡泊名利
到法国后的第十个年头,国内长兄常俊民经营的丝厂受到日本生丝倾销中国的巨大影响而倒闭,次年大哥慨而离世,常玉既断了经济来源,又失去了最心疼他的亲人,生活一脚踩入虚空。
那时,除了偶尔靠朋友帮忙卖画维持生计,常玉也出版过法文《中国菜食谱》来解囊中羞涩,为了谋生,他甚至跑到一家中国仿古家具厂绘制彩漆屏风和器物。
即便一贫如洗,常玉仍在自己的斗室中继续着自己的创作。徐志摩在《巴黎的鳞爪》中细腻地描述了常玉和他的画室,更把那个落魄的阁楼画室称为“艳丽的垃圾窝”。
虽然潦倒,但常玉生性淡泊名利,对于画商及艺坛里的商业行径无法适应。小有名气之时,就算被索画之人包围,他也只送画不收钱。请他画像,他约法三章:一先付钱,二画的时候不要看,三画完后拿了就走,不提意见。这样的“不合作”态度使常玉和画商乃至整个艺术市场渐行渐远。
要不是二十年后,遥远的故土突然思念起那客死异乡的孤儿,为他接连举办了三次展览和一次拍卖会,常玉,这个巴黎的流浪汉、中国的马蒂斯,被张大千、潘玉良、赵无极、朱德群、吴冠中公推为旅法华人之首的民国画家,注定会被浩瀚的艺术大海所掩盖,消失得无影无踪。
1950年作 五裸女 120×175cm 成交价:1.28亿港元
1966年作 《孤独的象》
1930年作 碎花毯上的粉红裸女 油彩 木板 46.5×82cm成交价: 59,000,000 HKD
常玉笔下的女人、动物与花
在常玉的画笔下,男人几乎没有入过他的法眼。就是他自己,也没画过一幅自画像,这在“就地取材”的艺术家里,是很罕见的。他几乎不审视自己的样子,一双训练有素的眼睛,永远顾盼在女人身上。
常玉的女人作品表现角度与常人不同,他以裸女整个身体轮廓表现内心的风景,他笔下纤细裸女不多,大都是丰满肥硕的女子,即便是亭亭玉立、玉体冰肌的女人体也都是脂润肌满,风韵张扬。
在巴黎侨界,曾经有过这样的说法儿,留法中国画家常玉倾慕徐悲鸿的妻子蒋碧薇女士,徐悲鸿在巴黎时经常因为生活小事起疑不悦,尤其是妻子蒋碧薇和常玉的偶尔交往,常使他心存芥蒂。所以有人半开玩笑地说,徐先生是“小心眼儿”,称常玉是他的“情敌”。
综观常玉一生的创作,静物主题横跨近40年,花卉是他最偏爱的主题之一。那些平凡的花卉并不艳丽,但很坚韧。特别是花卉的枝条,像中国秦汉碑刻中的笔画,蕴含着特殊的执拗。吴冠中说那些线条是“一鞭一条痕的沉痛”。
常玉也喜欢画野兽,他笔下的走兽,不论是野性的象和豹,还是驯养的马和猫,它们都显得悠闲而小巧。常玉从这些动物身上看到的不是它们的劲健威猛,而是它们的自在与自由。 画中多表现苍茫大地,古道绵绵,或黄沙漫道,渺无人烟的苍凉情境。画中在无边的空旷辽远的苍穹中,只有那小小如沧海一粟孤单的动物,动物有时急行、有时缓步,或深思、或徘徊。它们要往哪里?它们心在何方?乡关何处?使观者无不感到这位异乡游子晚年的孤独和凄楚。
1930-1940 年作 红底白菊 油彩 纤维板91×50cm 成交价:282,560,000 TWD
不管是女人、是花草、是金鱼、还是野兽,它们都像常玉一样,超然物外而悠闲自得。常玉说过,他画上的野兽就是他自己——它们孤独地彷徨于无垠的天地之间。1966年夏天,常玉电话中告诉好友:“孤独……我画了一张画……”画中一只小象在沉沉背景中奔跑,即将消失在莽荒。常玉告诉他的朋友:“那就是我。”
不久,常玉去世,这只小象也成为他的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