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婴传说(三)
2018-06-11鹿少爷
鹿少爷
八、天使堂
上午9点过了,何继生才醒来。充足的睡眠使他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他感到全身又重新充满了力量。
洗漱完毕,他动手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长期的单身生活,使他已经习惯了这样草率地应付自己的早餐。喝着牛奶,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反复看着上面那行歪歪扭扭的字。
“山雨欲来,速往红屋子!”
“红屋子”是个地名,还是一栋建筑?这究竟是一个恶毒的陷阱,还是真的有人在暗中指点迷津?
何继生苦笑着摇摇头,一口气喝完杯中的牛奶,打开电脑,在百度搜索栏输入“河东市”“红屋子”等关键词进行搜索。百度给出的相关项倒是不少,但实际内容却显然与他要找的“红屋子”毫不沾边。搜索了半天,他失望了:河东市没有“红屋子”这个地名,也没有一栋叫做“红屋子”的建筑,甚至连一家以“红屋子”为字号的店铺都没有!
难道,这封神秘送达的信仅仅是一个无聊的恶作剧?他渐渐烦躁起来,放弃了继续查找,动手冲了一杯速溶咖啡,慢慢地喝着,脑袋里试图把所有的事情理出个头绪。突然,他心里一动,不由得哑然失笑:30多年的时间,无异于间隔了一个时空,足以湮灭那些本就没有头绪的谜团,想去挖出真相谈何容易?但是,事情既然由朱正东引起,为何不由那场车祸去着手调查呢?是的,必须先把朱正东身上的疑点查清楚!
朱正东为何深更半夜到那家废弃的孤儿院?他到底要做什么呢?
“天使堂”,那家废弃的孤儿院,是不是也隐藏着许多谜底?朱正东寅夜前往,是不是也为了探寻那些谜底?
何继生越想越兴奋,随手倒掉已经冷却的咖啡,上网查询关于“天使堂”的资料。
“天使堂”是由一个叫郭安梅的女人建立的私人孤儿院。郭安梅在远离市区的小平山下有一栋祖传的百年老宅,是一栋两进深的明清样式四合院。上世纪80年代末期,郭安梅偶然在医院发现有对夫妇欲将一个天生缺陷的男婴当作死婴处理,她大为震惊,便将这个男婴收养下来。由此她发现,社会上弃婴事件很普遍,于是就开始了义务收养弃婴的工作。很快,她收养的弃婴就达十数名之多,便创办了“天使堂”。
郭安梅没有配偶,为人低调,她既不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也不接受社会上热心人士的捐赠。对于“天使堂”的慈善资金来源,坊间传闻很多,甚至有人怀疑郭安梅以贩卖婴儿牟利。这种传言越传越凶,一度引起公安、民政等部门的注意。然而,经过调查核实,此说法系子虚乌有的谣言。原来,郭安梅在海外有个富豪亲戚,该亲戚对她收养弃婴的做法很赞成,一直为她提供资金上的支持。
十余年过去了,“天使堂”收养的弃婴及流浪儿童的人数渐渐达到近百名之多,虽然郭安梅的“天使堂”没有获得相关资质,并不具备合法的收养资格,但她的善举还是赢得了官方和民间的一致褒奖。
然而,这一切在9年前戛然而止:2004年2月12日,一场重大火灾让郭安梅苦心经营的“天使堂”毁于一旦!
据媒体的相关报道,这场灾难是由一块生日蛋糕引发的。“天使堂”收养的孤女奚曼希望在她的生日那天得到一块精美的生日蛋糕,然而她这个小小的愿望却被郭安梅以“天使堂”资金紧张为由而拒绝了。但是,与她同一天生日的另一个智障男孩却得到了生日蛋糕。出于嫉恨,15岁的奚曼故意引燃了大火。幸好事发时是白天,除那名智障儿童被重度烧伤外,火灾并未造成其他伤亡情况。火灾发生后,郭安梅迅速畏责潜逃,而惹祸的女孩奚曼也下落不明。“天使堂”从此废弃,那些孤儿则由官方福利院收养。
看着这些资料,何继生的脑袋里又多了许多疑问:“天使堂”发生火灾,作为院长,郭安梅固然有一定的责任,但似乎也不至于让她害怕到要潜逃的程度。更耐人寻味的是,她为什么要拒绝奚曼的请求,她真的没有多买一块生日蛋糕的钱吗?
何继生正想得出神,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接起来一听,竟是西区那家“老刘馒头店”的店主老刘打来的:“何老板,那个乞丐他……”
何继生愣了愣,连忙问:“那个乞丐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
老刘迟疑了一下,说:“他被人赶走了,估计以后是不会再来了,所以您还是来把多余的钱拿回去吧。您是个好人,我不能昧您的钱。”
何继生有些哭笑不得:这个老刘还真是个老实人!但是为了区区不到200元钱,值得去跑一趟吗?他随口问:“是居民们把他赶走的吗?”
“不是,其实……”老刘的声音突然压低了很多,“昨天晚上,我看到几个人把那个乞丐塞到车里拉走了,看样子他是……被绑架了。”
被绑架了?何继生不禁吃了一惊:“那些是什么人?不会是城管吧?”
“绝对不是城管,他们都带着刀子,一看就不像好人……”这时,听筒中传出一个女人的高声叫骂,老刘一边唯唯诺诺地应付着那边的女人,一边说:“不好意思何老板,我要开始蒸馒头了,你抽时间过来拿钱吧。”说完,他匆匆挂掉了电话。
何继生放下话筒,摇摇头,逐一关掉打开的网页。这时,传来篤笃的敲门声,在获得他的许可后,门被轻轻地推开,一个30岁左右的男子走了进来。
何继生连忙起身迎客,对方礼貌地朝他点点头:“您好,何先生。”
“你认识我?”何继生不禁愣了一下。
男子谦和地笑笑,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掏出一张名片,双手奉上。何继生接过名片扫了一眼,见上面印着“东河企业集团事业部经理杨艰”等字样。他微微怔了怔,笑了笑说:“原来是杨总,快请坐。”
杨艰并不落座,彬彬有礼地说:“何先生,是这样的,我朋友有个案子想委托您,但是他不方便过来,所以想请您跑一趟。”
何继生略一思索,点头同意了。
九、百万委托
在河东市,至少有十几栋堪称地标性建筑的高档写字楼是东河集团名下的产业,但东河集团的总部却设在一栋建于上世纪90年代的普通写字楼里。这栋16层高的写字楼在当年虽然也是地标性建筑,但现在看起来已经非常落伍,随着城区建设的偏移,这栋写字楼所处的位置越来越偏僻,楼体也越来越陈旧,与东河集团显赫的名声和惊人的财富非常不符。
何继生看了一眼灰暗的楼体,跟着杨艰走进那扇旋转玻璃门。大厅里装饰简洁而大方,身着统一服装的员工行色匆匆,却都恭恭敬敬地向杨艰问好。显然,在东河集团,这个杨艰是个不小的人物。
随着电梯显示板上的数字逐个增加,何继生的一颗心不禁咚咚狂跳起来。出于一个私家侦探的敏锐预感,他知道杨艰的“朋友”绝不会是个简单的人物。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气氛很沉闷,自从踏进东河集团总部大厅开始,杨艰就像变了一个人,不苟言笑,一直绷着脸,员工向他问好,他也冷若冰霜,一律不予回应。
随着“叮”一声轻响,电梯停在15层。杨艰转过身,往边上让了让,硬生生挤出一丝笑意,朝何继生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何继生也不客气,率先走出了电梯。
虽然有明亮的灯光,但厚厚的地毯和长长的走廊仍然让人感觉很压抑。杨艰将何继生带到一间挂着总经理室标识的门前,轻轻地敲了两下门,然后耐心地等待着。十几秒钟过后,里面才有了回应。
“进来。”一个平和中带着威严的男音传了出来。
杨艰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又朝何继生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何先生,请——”
何继生走进这间装潢奢华的办公室,看了一眼宽大办公台后面的男子。后者也在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杨艰恭恭敬敬地对办公台后面的男子说:“罗总,这就是谜案俱乐部的何先生。”又对何继生说:“这是我们东河集团的总经理,罗总!”
何继生不禁有些吃惊:原来他就是东河集团仅次于朱正东的二号人物罗惠南。在河东市,罗惠南也是一个大人物,与朱正东一样年轻有为,东河集团所有抛头露面的事情,都是他在打理。
罗惠南在宽大的老板椅上微微欠了欠身体:“请坐,何先生。”
何继生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坐了下来。很快,一个年轻的女孩轻手轻脚地将茶水送了进来。杨艰朝何继生点点头,与送茶女孩一起悄悄地退了出去。
罗惠南开口了:“何先生,冒昧相请,希望你不要介意……”
何继生笑了笑,说:“不知道罗总有什么需要委托我调查?首先声明,本人从不接受商业机密类的调查委托。”
罗惠南怔了一下,摇摇头:“据说何先生喜欢各种稀奇古怪的谜案,所以才找你过来……”他沉吟了一下,似乎感到有些难以启齿,“何先生,无论你能不能接受我的委托,我都希望你能对我们接下来的谈话内容永远保密,你能做到吗?”
何继生正色地说:“这一点罗总请放心,作为一名私家侦探,为客户保密是我的首要原则!”
“很好!”罗惠南点点头,脸上却掠过一丝悲伤,“情况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最近东河集团……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处在我这个位置,压力确实很大。董事会为了避免群龙无首的情况出现,昨晚紧急召开会议,初步决定由我担任董事长兼执行总裁。”
“这么说要恭喜罗总了。”这句话一出口,连何继生自己都觉得有些阴阳怪气。
罗惠南却并不介意,摇摇头说:“没那么简单,这个决议遭到了差不多一大半董事会成员的强烈反对。”
“为什么?”
罗惠南自嘲地笑了笑,说:“作为集团总经理,很多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我都要去做,因此董事会的很多成员对我意见很大。当然,这很正常,远远不会影响到董事会的正常选举。只是……”说到这里,他站起身,走过去拉上窗帘,压低声音说:“我8岁之前的履历有些不清楚。”
“履历?”何继生愣了一下,“这很重要吗?”
罗惠南点点头说:“很重要。东河集团从创办之日起,就有一项严苛的制度,进入管理层的人员必须有完整、清晰的个人履历,否则一律不能进入管理层。”
“还有这么奇怪的制度!”何继生不禁哑然失笑,“不过,如果你的履历不清楚,又怎么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
罗惠南的神色有些尴尬,说:“没错,我编造了履历,严格按这个制度执行的话,我无法进入公司的管理层,不过我是当年跟着朱董一起创业的老员工之一,所以尽管他亲自制定了这个制度,却并没有对我较真。现在朱董一死,那些反对我的人就拿这件事情出来说事。如果我不能补齐个人履历,不仅不能接任董事长,很可能连目前的位置都难保。”
“原来是这样。”何继生不以为然地说,“不过,只是个人履历而己,难道还真的逐一去核查?何况还是8岁之前的履历。”
罗惠南苦笑说:“你不明白的,我刚才之所以说这是一项严苛的制度,就是因为公司会对每一个将要进入管理层人员的履历进行一一核查,相关证人缺一不可,比公安办案都严格,所以编造出来的履历根本无法蒙混过关。”
“这制度可真够奇怪。”何继生摇摇头,表示不解,“你的意思,是让我帮你调查,补齐你的个人履历?”
罗惠南点点头说:“没错,不过你要先帮我找个人,只要找到这个人,我的履历或许就能补齐了。”
又是找人!朱继生暗自苦笑,寻找巨嬰之事还没有头绪,还要接下这份委托吗?这些年来,罗惠南肯定进行过寻找,以他的实力都找不到的人,自己又有几分把握能够找到?何况,以罗惠南现在的处境,给出的时间肯定相当有限。他很想拒绝,但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见何继生点头,罗惠南笑了笑,走过来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将一张现金支票放在中间的茶案上,说:“这是你的酬金,请收下!”
何继生瞟了一眼支票上的数字,不禁吓了一跳:支票上填写的金额竟然是人民币100万元!
十、流浪儿流浪狗
看着这张巨额支票,何继生苦笑着摇摇头:“价值100万的人,不知道何某有没有能力找到。”
罗惠南拿起一支剪开的雪茄,点燃了,吸了一口,淡淡地说:“我相信何先生的能力。还有,如果你需要人手,可以尽管开口。”
“那倒不用。”何继生想了想,“你要找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罗惠南徐徐吐出一口烟雾,说:“我要找的是一个跟我年龄相当,当年跟我一起乞讨流浪过的人。”
“哦?”何继生有些愕然,“罗总小时候流浪过?”
罗惠南的脸上泛出一丝苦涩之色:“不瞒你说,我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就连我的确切年龄,也没有人知道。养父母收养我的时候,说我像七八岁的孩子,于是为我申报户口的时候报了8岁。”
何继生报以同情地点点头,说:“那么,你在街上流浪的时间大概有多长时间?两年?3年?”
罗惠南为难地摇摇头:“我记不清楚,好像从我记事起,就一直在街上流浪、乞讨,直到被我的养父母收养。”
何继生说:“照理说,3岁以下的幼儿独自在街上流浪的可能性不大,也就是说,你至少在3岁以前是有归属的,你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罗惠南此时已不再平静,将手里的雪茄狠狠地摁灭,十指叉进发间,似乎很痛苦。半晌,他才抬起头,深深地吸了口气:“房间,我只能想起,在我流浪之前,住在一间非常大的房间里。那个房间真的很大很大,好像无边无际,我怎么也走不出去,这让我感到很恐怖,它甚至成了我这一生永远也做不完的噩梦。直到现在,每天晚上,我都会做这样的噩梦,被囚禁在一个大房间里……”说着,他又痛苦地抱着头,使劲儿揪着自己的头发。
“房子!”何继生若有所思,思绪渐渐有些游离了。直到罗惠南叫了他一声,他才反应过来。他想了想,说:“这么说,你小时候极有可能在一个大房间里待过,后来你逃了出来。在你的梦中,这个房间里还有什么吗?”
“有一些孩子。”罗惠南努力回忆着,“他们有的比我大,有的比我小,有的安静,有的哭闹,但无论怎么样,他们都走不出那个大房间。”
何继生沉吟着,说:“很多孩子,会不会是一家孤儿院呢?”
罗惠南摇摇头:“十几年前,我就曾经调查过河东市以及周边的所有孤儿院,没有那样一间大房子。”
何继生接着问:“在你的梦中,那些孩子,有没有受到打骂或者虐待?”
“没有。”罗惠南肯定地摇摇头,“不仅没有受到打骂,好像待遇还不错,只是不能走出那个大房间。”
何继生的手指在茶案上轻轻地敲击着,问道:“你要我找的是不是你梦中那些孩子其中的一个?”
罗惠南点点头,却很快又摇摇头:“也许是,也许不是,我不确定。我的记忆中只有我们在街上一起流浪,而且现在想来,他的面容很模糊,我甚至不记得他的名字,或许他跟我一样,当时根本就没有名字。”
这样一个人,从哪里找起呢?何继生苦笑,又问道:“那么,你们之间有没有发生什么让你记忆深刻的事情?”
“有。”罗惠南说,“那个时候,我的性格应该比较懦弱,我最害怕流浪狗。那些狗都很凶,而他却不怕,总是替我赶开那些狗。”说到这里,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可是后来,我们的分开也是因为那些流浪狗。那天我们一整天没有讨到什么东西吃,半夜里饿醒了,就商量去垃圾桶看看能不能找到些食物充饥。然而就在垃圾桶边,我们遭遇了一群同样饿极了的流浪狗……”他停了下来,似乎又回到了当时那可怕的情境之中。
何继生被他的讲述吸引住了,见他停下,连忙问:“后来怎么样?”
罗惠南挤出一丝苦笑,冲淡了脸上的恐惧之色,接着讲了下去:“那些饿极了的流浪狗朝我们扑来。当时我吓坏了,跑都跑不动,是他捡起地上的砖头,边跑边掷向那些流浪狗。这样一来,那些狗全都冲他追了过去,我反倒安全了。可是从那天夜里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他面色颓然,语气有些哽咽,“所以,我也不确定他是否还活着,或许那天夜里他被那些流浪狗……”
罗惠南的讲述使何继生感到全身发冷,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他也对狗怀着深深的恐惧。
罗惠南稍稍稳定了一下情绪,说:“何先生,我知道这个调查任务很难,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接受。说实话,我想找到他,并非全是为了补全我的履历,其实我对董事长这个职务并不是很感兴趣,而我目前的位置一时间还没有人能撼动,我只是很希望我这个朋友还活在世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何继生看了一眼对方那张颇有诚意的脸,点点头,接着问道:“你那个时候的流浪范围就在河东市?”
“是的,這一点我敢肯定。”罗惠南说,“所以你的调查范围可以缩小在河东市。不过,那个大房间我就不能确定了。”
何继生认真地想了想,说:“这个案子几乎没有什么线索,所以我需要比较充足的时间。”
“没问题。”罗惠南一口答应。
何继生感到有些意外,不禁问道:“这对你当选集团董事长没有影响吗?”
罗惠南笑了笑说:“尽管很多人反对,但最后董事会还是决定由我暂代董事长一职,他们让我在3个月内将履历补齐。我给你1个月的时间,应该够充足了吧?”
何继生松了一口气,拿起那张巨额现金支票:“好吧,我接受你的委托。我想,大概用不了一个月的时间,我就能给你一个答复。”
十一、点滴往事
与罗惠南签订好委托协议后,何继生离开了东河集团总部。他找了家饭馆匆匆吃过午饭,便驱车赶到了西区的“老刘馒头店”。
小小的店铺里蒸汽滚滚,老刘穿着白色的工作服,腰里系着一条显得有些可笑的碎花围裙,正在给刚蒸好的馒头出锅,忙得满头大汗。
老刘热情地把何继生迎进店内。趁着面坯上锅的空闲,他心有余悸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昨天晚上,老刘把第二天所需要的面发好已经是11点多钟了,正要关门打烊,却看到乞丐鬼鬼祟祟地从巷子里溜出来。他喊了一声,让乞丐过来拿馒头,不料,乞丐却像见了鬼一样撒腿就跑。他正在发愣,不知道从哪里忽然窜出3个人影,手里握着明晃晃的刀子,朝乞丐追了过去。很快,那些人就追上乞丐,狠狠地将他踹了几脚,然后拎起来塞进一辆黑色轿车里,一溜烟开走了……
老刘的面色充满了惊恐,一边讲一边不住地朝外面张望,似乎生怕那些人会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听了老刘的讲述,何继生不由得皱起眉头:那些人很可能就是跟踪自己的家伙,他们为什么要绑架一个又疯又傻的乞丐呢?难道乞丐也与巨婴事件有关联?想着想着,他不禁出神了,直到老刘把2张百元大钞递到面前,他才回过神来,连忙把钱推了回去,苦笑说:“我不是来拿钱的,现在像你这么厚道的人不多了。”
老刘却像嫌烫手一样拒绝了:“你还是拿走吧,其实……”他欲言又止,表情显得有些尴尬,“唉,说实话,其实我不是不想昧这200块钱,而是怕会招事,我这种人,惹不起事儿……”
何继生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只好收下钱,起身告辞。这时,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风风火火地一头从外面闯进来,嘴里骂道:“老刘你个死人,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没把活干利索,看老娘怎么收拾你……”女人突然停住了,目瞪口呆地望着何继生。
何继生也愣住了:这个女人竟然是昨天在青莫村用一只鸭子讹诈他500元钱的李巧云!尽管他心里很厌恶这个女人,但还是礼貌地朝对方点点头。
这时,李巧云也反应过来,尴尬地笑了笑,问老刘:“他是你朋友?”老刘连忙说:“这就是我在电话里跟你提起的那个何老板,就是他给那乞丐买了200元钱的馒头。”
何继生苦笑着摇摇头,走出了馒头店。他刚拉开车门准备上车,李巧云忽然快步追上来,从包里数了5张百元大钞递过来:“昨天的事……”她难为情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昨天的事是一场误会,你不要记在心上,这些钱还给你。”
何继生一时间有些愕然,刚要说什么,李巧云四下看了看,忽然压低声音说:“其实,你打听的那件事我知道一些,可是不方便在这里说。你把车开到前面路口等着,我一会儿就过去。”说完,她转身匆匆地返回了馒头店。
何继生会意,依言将车开到下一个路口,等了十几分钟,李巧云才急匆匆地走过来。她的神情显得有些惊慌,四下看了看,才飞快地上车,坐到副驾座上,催促何继生快开车。
何继生连忙启动了汽车。一路上,李巧云的神情一直很紧张,紧紧地抿着嘴唇,一句话不说。直到汽车开到郊外,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看起来,你好像很害怕。”何继生将车在路边停下,随手拿出一支香烟点燃,“那些人究竟对你们做了什么?是不是在恐吓你们?”
李巧云从包里拿出一捆没有启封的百元大钞,苦笑说:“他们给了我们每人1万元钱,让我们不要和陌生人私下接触。”
何继生冷笑一声,说:“每人1万元,他们还真舍得花钱!”
李巧云叹了口气,说:“其实他们这样做也没有多大意义,因为你打听的那件事,村里那些女人还真的都没听说过,我还是听我公公喝醉酒后提起过一次,可是等他酒醒后我再问他,却被他严厉地呵斥了一顿,说是没有这种事,叫我不要胡说。”
何继生拿过公事包,掏出那张《河东报》递过去,待李巧云看完那条新闻,他才问道:“你公公讲的跟这报纸上写的有没有什么不同?”
“大致上差不多。”李巧云认真想了想,“据我公公说,胡豆妹和温兴中结婚多年没有孩子,两口子性格内向,不大和别人来往,经常在家里设香案拜神求子,搞得家里乌烟瘴气的,为此还被当时的生产队以搞封建迷信活动为由批判过好几次。79年春天,胡豆妹总算怀孕了,不料却精神病发作,忽然半夜离家出走,温兴中找了几次都没有找到,大家都以为她死在什么地方了,没想到几个月后她忽然回家了,人还养得白白胖胖的。当时,她的肚子大得吓人,村里人都以为她怀的是双胞胎呢,然而生下来却是个罕见的巨婴。”
何继生皱了皱眉头,说:“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独自在外面流浪几个月还养得白白胖胖,这简直不可思议。就算她是去投靠亲戚,在那个物质还比较匮乏的年代,谁也不可能有能力给她提供那么好的营养,让她养得白白胖胖。”
李巧云点点头:“你说得很对,温兴中和胡豆妹都是本地人,亲戚也都在本地。”顿了顿,她接着说,“胡豆妹回家后,温兴中就不肯让她再见人,整天把她关在屋里。十几天后,胡豆妹要生了,左邻右舍出于关心,过去看望,也被温兴中客气地拒之门外。”
“这样的话,大家怎么知道婴儿的体重?是温兴中告诉大家的?”
李巧云摇摇头,说:“这倒不是温兴中说的,那婴儿的体重是产婆说出来的,是她亲手过的秤。”
“这么说,也没有亲眼看到现场那些血脚印和血手印吗?”
“這个倒是很多人都亲眼目睹,我公公也看到了,确实是刚出生婴儿的脚印和手印。”说到这里,李巧云笑了起来,“据我公公说,当时人们都传言,说温兴中家里养着一只神通广大的黄皮狐仙,那婴儿让狐仙给偷走了。”
何继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起来,你公公讲的和这报纸上写的,都是温兴中夫妇的一面之词,他们很可能隐瞒了很多内情。后来呢?”
“后来嘛……”李巧云又认真地想了想,“婴儿失踪以后,胡豆妹受不了打击,就彻底疯掉了,没过多久,她就失足掉进一口老井里淹死了。几天之后,温兴中也出门去做盲流了,从此再也没有回去过,所以事情传了一段时间之后就不了了之了。”她看了何继生一眼,“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十二、千变万化
何继生心里大为失望,摇摇头,将手里的烟蒂扔出车窗外:“照你这么说,他们确实没有必要花那么多封口费。”
听了这话,李巧云怔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的表情,讪讪地笑了笑,伸手拉开车门要下车。何继生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李巧云吃惊地叫了起来:“你要干什么?”
何继生按下锁门键将车门锁死,冷笑说:“你刚才对我讲的是那些人交代的吧?那1万元钱,不是什么封口费,而是他们给你的酬劳,对不对?”
李巧云慌忙摇头:“我没有,你……你胡说……”
何继生笑道:“说谎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仅需要伪装,还需要技巧。你不是个擅长撒谎的人,因为你的表情和你的眼睛都会出卖你。”他紧紧地盯着对方的眼睛,加重了语气,“把你所知道的全都告诉我!”
李巧云满脸沮丧,叹了口气,说:“刚才那些的确是他们让我讲的,其实,我公公怀疑那个婴儿被温兴中偷偷卖掉了。”
“卖掉了?”何继生不由得吃了一惊,“他凭什么这样认为?”
李巧云接着说:“婴儿失踪之后不久,我公公无意中看到温兴中躲在家里数钱,全都是崭新的、成捆的新钞票,摆了满满一饭桌。如果不是卖掉婴儿,温兴中哪儿来这么多钱?”
何继生认同地点点头:“还有一个问题,那些人究竟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李巧云苦笑著摇摇头,“我真的是被他们威胁的,他们的势力很大,我一个农村女人,根本惹不起。如果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何继生慢悠悠地点燃一支香烟,淡淡地说:“好吧,我相信你。但是我想我们还可以谈点别的,比如说,谈谈你家老刘。”
李巧云怔了怔,惊讶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我听不懂。”
“不,你能听懂。”何继生微微一笑,“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女人,所以你应该还可以告诉我很多事。”
李巧云脸色顿时大变,下意识地连连摇头。何继生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板起脸,逼视着她的眼睛:“我想你应该知道,在我们国家,私家侦探是游走于法律边缘的职业,所以有时候我不得不采取一些不合法的方式才能拿到我想要的东西。没错,我是在威胁你,但是我相信你不敢报警,对吧?”
车里的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李巧云显然感受到某种压力,紧紧地咬着发白的嘴唇,呼吸明显局促起来,似乎正在紧张地思考着。半晌,她颓然叹了口气,开口了:“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看破的吗?”
何继生冷冷一笑,嘲讽地说:“你的演技很好,只可惜有点过了。送你一句忠告,自作聪明往往会适得其反,明白吗?”
李巧云沮丧地叹了口气:“我低估你了,不,是他们低估你了。没错,那个老刘不是我丈夫。3年前,我和丈夫来到河东市打工,可是没过多久,我丈夫出了一场事故,需要一大笔钱抢救。可是我们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钱?就在我们走投无路的时候,老刘出现了,虽然他为我们垫付了整整10万元,却最终还是没能挽救我丈夫的性命。而我却因为这10万元的债务,必须从此听命于老刘。”
老刘果然不是一个馒头店小老板那么简单!何继生心里惊讶不已,表面上却不露声色:“这个老刘,到底是什么人?”
李巧云摇摇头:“到现在为止,我也不清楚他真正的身份,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做馒头店的小老板。”
何继生继续问道:“那么,他都让你做过些什么?”
“他让我做他的老婆——名义上的老婆。”李巧云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苦笑,“这些年,他给我提供所有的开销用度,只让我偶尔回青莫村看看,把村里的情况事无巨细地汇报给他。直到前天,我才真正帮他做了第一件事,就是跟踪那个乞丐……”
“为什么要跟踪那个乞丐?”何继生不禁皱了皱眉头。
李巧云摇摇头,无奈地说:“具体情况老刘是不会告诉我的,他只说那个乞丐可能知道很多事,要防止他跟其他人接触。”
何继生心里一动,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李巧云拿过何继生放在操作台上的烟盒,掏出一支香烟点燃,吸了两口,这才接着说下去:“你肯定也不会想到,那个乞丐会忽然变成一个女人吧?”
“你说什么?”何继生不禁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那个乞丐是个女人?这怎么可能!”
李巧云苦笑着摇摇头,说:“其实我才不情愿跟踪一个又脏又臭的乞丐,但老刘的命令我又不能不听。前天晚上,我跟踪乞丐到了红屋子,等他从里面出来的时候……”
“你等一下!”何继生忽然反应过来,打断对方,“你刚才说红屋子?红屋子在什么地方?”(未完待续)
假夫妻现形,老实人变身,是谁在规划他们的人生?恶梦惊醒,旧伤痕疑点重重;故居追寻,当年是谁在狗牙下逃生?陌生人冒名到访,秦四伯受惊毙命。神秘女人携巨款步步紧逼,养父母弃祖屋夜半举家逃亡;东河集团忽然易名,道德巨人为何裸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