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者联盟3：无限战争》：穷途末路还是向死而生？

杨一一

漫威系列，从负债累累孤注一掷的《钢铁侠》，到如今万众期待口碑票房双丰收的《复联3》，完成了令人惊叹的逆袭。

自4月27日全球上映后，《复仇者联盟3：无限战争》（以下简称：复联3）已经刷新了各种票房纪录：北美影史开画票房最高的电影；史上第一部全球开画破6亿的电影；登顶所有上映国家/地区（除日本）的首周末票房；刷新19个国家/地区的开画票房历史纪录；刷新全球票房最快破10亿美元纪录（11天）……影片不仅票房成绩高涨，口碑也相当炸裂。IMDB近30万人打出了8.9的高分，击败经典如《盗梦空间》《黑客帝国》强势占据IMDBtop250第13位。豆瓣上也有8.6的高分，是漫威所有系列电影评价最好的一部。

从《钢铁侠》到《复联3》，漫威陪伴了我们整整10年。上世纪90年代初，漫威还只是个濒临破产的漫画公司。那会儿，DC和华纳的漫改电影已经开始大杀四方，而自己家的《蜘蛛侠》和《X战警》的拍摄权却不得不卖出。《钢铁侠》的拍摄权更是四易其手，最后又鬼使神差，宿命般地回到了漫威手里。漫威总裁凯文·费奇孤注一掷，找来了当时刚刚戒毒成功的落魄演员小罗伯特·唐尼拍摄了《钢铁侠》。电影成为当年的票房黑马，也成功开启了漫威电影宇宙之路。

一路走到现在，当然也少不了很多冷水。前段时间詹姆斯·卡梅隆曾公开讲话：我希望我们能很快对“复仇者联盟”感到厌倦，并不是说我不喜欢这些电影。只是，除了雄性激素过高、没有家庭的男人们花两个小时拼死冒险顺便摧毁城市之外，科幻电影还有其他故事可说？惊天大危机，主角最后关头残血开挂，插科打诨的俏皮话，爆炸光影特效，似乎是路人甚至一部分粉丝对于漫威系列电影的同有印象。而漫威似乎也深谙这一手段，万变不离其宗地一次又一次收获了观众的尖叫和口袋里的钱币。因此，越来越多的影评人和媒体人对漫威电影的套路化开始厌倦，甚至颇有微词。而漫威是否真的如同影评人所说的，已然走到了审美疲劳的穷途末路呢？也不尽然。

罗素兄弟最懂“复联”

众所周知，大受好评的《复联1》出自导演乔斯·韦登之手，这部有口皆碑的电影以16.72亿美元名列全球票房前五，对乔斯·韦登来说无疑是“天降的礼物”。比较起好莱坞众多炙手可热的大导演，乔斯·韦登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人物。不仅是乔斯·韦登，细细数来，漫威的每一部电影作品在导演的选择上，都不吝啬于给予名不见经传的新生导演机会。漫威高层愿意起用想法独特并且深爱漫威漫画的新人，新的火花也在注入这些新鲜血液时接连不断地冒出。

1-面对灭霸突然发起的闪电袭击，复仇者联盟及其所有超级英雄盟友必须全力以赴，才能阻止他对全宇宙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2-幻视，一个完全理性的人工智慧结合冰冷躯体的机器人。却展现出充满情感和人性的挣扎，他了解生命可贵。也有保护生命的理念。最重薹的是，他懂得如何去爱了，他愿意给予甚至牺牲自己。这个角色的描绘终于圆满；角色间情感和人性的交织，是《复仇者联盟3：无限战争》无法取代的扎实根基。

漫威电影固然有着叙事风格的套路化，但不得不承认，其在细节灵感的进发和观影的趣味性上，却是漫改电影中的佼佼者。尤其橫向加以比较隔壁DC，这一优势更为昭著，无论是对路人观影体验的友好程度，还是对电影叙事风格的把控，漫威都做到了更为大众化和合家欢。2015年，乔斯·韦登拍摄的《复仇者联盟2：奥创纪元》毁誉参半，尤其是对大反派“奥创”的塑造，堪称失败。最后无休止的机器人团战更是磨灭了观众的耐性，“复仇者”们积聚在一起。难道只是不断“打打打”吗？此次的不再南“两朝元老”乔斯·韦登所指导，换成了以《美国队长2》《美国队长3》而广为人所知的罗素兄弟。诸多压力与期盼共同落在了罗素兄弟身上，别无退路，他们只能努力拍得比《美队》两部还要好，对得起粉丝；还要拍出票房巨兽，对得起迪士尼。

罗素兄弟仍旧在遵循电影完整度的基础上最大化地将漫威系列数以百计的人物角色一一置于电影之中，保持主线剧情并对人物性格加以诠释，其中难度可以想象，但从目前的市场反馈来看，无疑，罗素兄弟和漫威影业再次收割了观众的心。《复联3》在情感描绘和动作设计上完全沿袭了《美队》两部的风格。很多影迷至今仍对斯蒂夫大战九头蛇与冬兵的动作戏啧啧称奇，观众在超英片看到了前所未见的特工谍战风范，而且与DC蝙蝠侠的肉搏战有明显差异。《复联3》中的几场动作戏，无论是科学组或魔法组的配合作战，抑或是黑寡妇、冬兵这样的特工之战，都与《复联2》截然不同。绿巨人、雷神一个人都能单挑一大片，但让其各自为政，就很难打出亮点。

我认为，只有罗素兄弟最懂“复联”文化：团队协作的重要性。譬如火车站一场戏中，美国队长、猎鹰、黑寡妇对抗暗夜比邻星，三人出场时间连成一条线，快速交叉的俯摇、仰摇剪辑交代了如何迅速协作打垮敌人，看得观众眼花缭乱。团队作战画面最难协调，但《复联3》依靠作战节奏+道具挑动了不少亮点。《黑豹》中展现了瓦坎达的大范围防御屏障，就算是灭霸的军队，要突破这片屏障也不容易，自然而然地，《复联3》的团战就划分了两个大节奏：破屏前如何打、破屏后如何打。破屏后再细划节奏：某某英雄（关键角色）出现前怎么打，出现后又怎么打。而灭霸的大军也不都是毫无装备，各种大杀器接踵而至，源源不断地给一时占据优势的英雄们带来新的挑战。

3-索尔和火箭浣熊的对手戏有很多亮点，包括一直叫浣熊“rabbit”，浣熊也难得没有抗议。

多处泪点，情绪饱满

当一切事物走到结局的时候，“生或死”即成需要直面的话题。《美队3》结局很惨烈很催泪，是因为观众跟随《钢铁侠》《美队》系列一路走来，深入了解过两大主角，知其性格也知其抉择，对于这一必然而然的决裂时刻，感到惋惜感到痛心，对于主角们的心境更是感同身受。当这种“牵绊”持续到《复联3》时，观众就不仅仅要面对分崩离析了，更要与角色一起叩问内心：怎么样才是做好的选择？是不是要自己死去才能胜利？这也就直接催生了多处泪点：雷神索尔面临阿斯加德人被灭族；正准备结婚的钢铁侠面临着身死他乡；幻视面临着无限宝石被夺取、进而丧命；银河护卫队面临着团队被彻底消灭。种种悲怆的背后，无一不萦绕着“牺牲”的阴魂。

面对弹指间灰飞烟灭的灭霸，影院里人们不时发出惊呼，然后屏气凝神，暗自祈祷。虽然影片中穿插了很多导演准备的笑料，但即便如此，影片所带来的悲壮感与震撼依旧让人久久不能平息。自我牺牲不可怕，更惨的是，影片呈现了不少主角看着同伴被欺虐而无力的镜头，当情感被一次次摧残时，痛快的死亡甚至不那么重要，不少漫威迷在观影时都流下了眼泪。

漫威电影结束时都会出字幕“续集将于某某时间回归”，这次别出心裁写到“灭霸将会回归”（《复联4》）。漫威系列电影一直被诟病反派存在感太低，而灭霸横扫这一问题，作为全片戏份最足的角色，他既有血有肉又杀伐果断。无愧漫威第一反派的称号。灭霸，这个漫威史上最善解人意、却不为人理解的反派，让看过《复联3》的人，对他产生了难言的情感。某种程度上说，灭霸并不是一个极端邪恶的人，因此他带给观众的压迫感，甚至比“奥创”还弱。灭霸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可以牺牲自己认同的至亲，也可以牺牲他人至亲，并以此为信念活着。正因如此，他成为MCU目前最立体的反派，此前的电影中从未有如灭霸这样的“邪恶代表”。

灭霸要毁灭全宇宙一半的生灵，但目的是什么？影片交代得很清楚：人口大爆炸导致资源被无节制索取，迟早要把宇宙变成文明的坟墓。自我信念爆棚的灭霸自小就将减灭人口作为自己生存的使命，在外被形容为“暴君”，但他却自觉是个看到未来的前瞻者。尽管搜刮无限宝石，却好像没那么贪恋力量；尽管高居王座，却期望卡魔拉能够继承自己的使命。钢铁侠、雷神无一不对他恨得咬牙切齿，钢铁侠甚至说：“6年前的纽约袭击，一直是我的梦魇。”但灭霸却对钢铁侠说：你和我其实有些像。其他人恨不得立刻要了灭霸的命，但灭霸多次流露出“你不懂但我不怪你”的表情，不介意他人的仇恨、也不会想着复仇，心心念的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对大多数电影来说，150分钟太过冗长。而对于《复联3》，150分却又显得如此短暂，让人看不过瘾。超过20位超级英雄，再加上5位来瓜分戏份的反派，想要150分钟里分一杯羹非易事。尽管如此，看完后仍然记得住每位超级英雄，不得不感叹漫威此前的布局、沉淀太过强大。对于星爵+卡魔拉、幻视+红女巫等情感戏，罗素兄弟描绘得太柔软细腻，轻松地让观众对戏份不算多的他们产生了共情，直至生死抉择时尤为难忘。

《复联3》在某种程度上是一场盛大落幕前的缓冲气垫。没有谁会相信英雄们的灰飞烟灭是真实的，粉丝们即使在走出影院的片刻大骂导演和编剧，但每一个人的内心都无比清楚：故事还没完呢，已经杀青的《复联4》明年还要上演绝地反击呢；但与此同时，也不会有人比故作轻松的粉丝更为伤感，那些老牌超级英雄，在明年极有可能是最后一次出现在银幕上。初代复联的意义无可比拟，即使时代变了，他们会在不同的编剧笔下接受考验，褪去光环，蒙上尘土，但初相见的那份感动和热血仍存于胸。在2008年春末夏至的某一天，看着穿着Mark Ⅲ投下弹药淡然回身的托尼·斯塔克，那一瞬间肾上腺素飙升的刺激与喜悦可能很多人永远不会忘记，那一瞬间观众并没有料到，日后漫长岁月，波澜壮阔，皆始于此。

《复联3》不意味着结束，对现阶段的漫威宇宙来说，它更像是一个承上启下的过渡篇章，一些人离开，更多人涌来，潮起潮落间，那些超级英雄不知不觉，已经陪伴了我们十年。只是如今，我们要开始练习，学会好好地告別。而这，或许才是《复仇者联盟三：无限战争》对我们来说，最大的意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