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真实的生活,都不可能离每个人太远
2018-06-08陈庆港
一条关于中国远洋渔企涉外纠纷的新闻让李欣拯的好友阿东打开了话匣。职业原因,阿东几乎跑遍了中国的渔业重镇,在听他转述亲身体验时,李欣拯决定要亲自踏上远洋渔船,用镜头去深入了解远洋渔业的现状。
对于海鲜已成日常食物的我们来说,这些最终被端上餐桌的美食背后,究竟是怎样一张运转的大网?从2011年至今,李欣拯经过对中国渔业现状20000多海里和10000多公里的探索,为我们揭开了中国远洋渔业真实的现状,并将这些珍贵资料整理成书。接下来,借用同为纪实摄影师的陈庆港的文章,一起来了解《怒海谋生》究竟记录了怎样的故事。
陆地上哪儿都可以游逛,就是别到海上。这句古老的警告,只有胆小者愿意记住。
大海从来都是埋葬勇敢者的坟墓。
当李颀拯以海员身份登上29号远洋金枪鱼延绳钓船的时候,我不知他算不算是勇敢者,但那时他一定不是个胆小者。29号船上,包括李颀拯共有16个船员,他们来自国内的几个省,还有几人来自越南和马来西亚,随着船长、大副、轮机长、甲板长等在他的叙述中一一登场,我立刻想到了杰克·伦敦的小说《海狼》。
在《海狼》中,杰克·伦敦将社会舞台放到了一艘捕海豹的帆船“魔鬼号”上,他通过作品带领读者进入豪放粗犷荒野,体验蛮荒生活的冷酷无情,感受人性凶残的黑暗面和原始生命的光辉。《怒海谋生》同样通过一艘远洋捕捞船向我们呈现了一个远在我们视线之外的陌生世界。所不同的,杰克·伦敦的《海狼》是虚构的故事,而《怒海谋生》则是真实的生活。在这艘与世隔绝的孤岛般的远洋船上,什么都那么遥远,只有寂寞恐惧痛苦死亡与你更近了。
29号船上的海员孙祖洋,令我想到《海狼》里的凡·卫登。凡·卫登是在與朋友周末度假返程的途中,遭遇大雾,船被撞沉,他在冰冷的海水里被“魔鬼号”船长拉森救起。拉森不同意将他送回岸上,逼他随船出海做苦工:凡·卫登虽然有渊博的知识和良好的教养,但在“魔鬼号”上.尽管他努力工作,还是备受羞辱、欺凌。床头放着一本《革命之路》的孙祖洋毕业于南开大学,但“船上所有的人,不会因为老孙大学毕业而特别尊敬他,也不会因为他是读书人而特别照顾他”,这船上,要的只有你的力气,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方式,简单、直接、粗暴。文弱的孙祖洋虽努力工作,但也仍会常常受到语言上的羞辱和肢体上的欺凌。孙祖洋的智慧只能用来装傻,他说:这船上,装傻也是生存之道。《海狼》里的故事与《怒海谋生》里的故事虽然时间上相隔百年,但“海上,统治一切的是粗犷蛮荒的原始力量”,这点似乎并没有完全改变,《怒海谋生》里的19岁的四川小厨师,也会让我想到《海狼》里的厨子托马斯,有一次“魔鬼号”船长拉森不高兴时拿厨子托马斯出气,用绳子将他拴住扔到海里折磨他,结果托马斯被鲨鱼咬去一只脚。当然在29号船上的四川小厨师与《海狼》里的托马斯,已经不会再有相同的命运。这似乎与时间无关,这似乎又与被时间改变了的空间有关?
我不能在这里太多透露《怒海谋生》里的信息,它只有不足10万的文字(有大量图片),读者自己去感受,当然更有意思。你可以不看杰克·伦敦的《海狼》,但你或许真该看一看《怒海谋生》,因为这是真实的生活,虽然它并不是你的生活,但所有真实的生活,都不可能离每个人太远。
康德说,人只能看见你知道的东西。如果之前,在海边,我看到日出,看到诗歌中的远帆,看到海鸥翱翔,看到从天际线涌来的一排一排洁白的浪花,想象到浪花下躲藏的美人鱼,那么从此,看海,我会看到更多,看到在山峰般涌动的波涛后面,有挣扎,有期待,有绝望,有生死歌哭,有所有的爱恨情愁,你我一样的爱恨情愁。
感谢那些为我们的视觉开疆拓土、让我们知道更多的人,是他们让我们的目光到达更远。
在这艘与世隔绝的孤岛般的远洋船上,什么都那么遥远,只有寂寞恐惧痛苦死亡与你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