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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洲经济一体化或迎来转机

2018-06-07寇佳丽

经济 2018年8期
关键词:亚洲日本国家

寇佳丽

亚洲是全球七大洲中面积最大、人口最多的洲,但在区域经济一体化的议题上,却远远落后欧洲和美洲。欧洲有欧盟,一体化进程,無论经济、政治还是社会,长期走在世界前沿;美洲有北美自由贸易协定,三个成员国即美国、加拿大、墨西哥,在美洲的经济体量排名分别为第一、第三和第四。在亚洲,经济体量排名前七的依次为中国、日本、印度、韩国、印度尼西亚、土耳其和沙特阿拉伯(采用2017年数据),可其中任何三个国家均未签署自贸协定。近期,在日本的主导下,拥有11个成员国的新版TPP,即“全面且进步的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omprehensive Progressive Trans-Pacific Partnership,简称CPTPP)已经签署,再次引起有关亚洲经济一体化的讨论。

日本为何复活TPP

CPTPP的成员有澳大利亚(大洋洲)、新西兰(大洋洲)、智利(南美洲)、秘鲁(南美洲)、墨西哥(北美洲)、加拿大(北美洲)、文莱(东南亚)、马来西亚(东南亚)、新加坡(东南亚)、越南(东南亚)和日本(东亚),一半以上都是非亚洲国家。

作为亚洲国家,在美国已经缺席的情况下,日本原可以在亚洲区域自贸协定上更加努力,比如推进中国、日本和韩国之间贸易协定的签署。此外,没有了美国巨大经济体量的支撑,新版TPP里11个国家经济总量的魅力大大减少,影响力亦远不如从前。可是日本为何如此执着于“复活”TPP呢?

“美国正式宣布退出后,TPP剩余11个成员国的经济体量还没有从前的一半多(美国GDP占TPP经济总体量的60%),日本不放弃甚至推出CPTPP,是因为当前的政府并没有放弃美国,他们希望有朝一日后者还能回来。”中国社会科学院日本研究所副所长张季风在接受《经济》记者采访时这样分析。

对于最初的TPP而言,日本是个后来者。有关TPP的谈判在2010年就已启动,而日本是从2013年才开始加入的。即便如此,日本当局对该协定始终保持高度重视。

日本内部资源相对匮乏,经济总体属于外向型,“贸易立国”“投资立国”是选择也是事实。21世纪以来,日本人口增长无望,内部市场的开拓空间有限,海外资源和海外市场日益重要,在确保稳定海外市场的基础上对其进行扩展,成为日本政府的当务之急。

TPP的出现堪称该国的曙光。如果顺利签署,TPP将会为日本带来另外11个国家的国内市场,帮助日本顺利实现上述愿望。美国总统特朗普虽在上台之初即正式宣布退出TPP,却也明确表示过回头的可能性。“如果安倍政府可以把CPTPP做成符合美国意愿的样子,也说不定美国会重新加入,这对日本来说是很有好处的。”张季风这样说。

2018年3月上旬,日本首席TPP谈判代表梅本和义公开表示,“一旦新版TPP生效,我们就可以启动加入协定的讨论”。此举简直是在为潜在成员国铺路。

提到海外市场的开拓,日本为什么没有想到近邻中国呢?毕竟,中国是全球第二大、亚洲第一大经济体。这就牵涉日本推进新版TPP的另一个原因:在经济上围堵中国。

日本内阁府数据显示,2010年,日本名义GDP为54742亿美元,比中国少4044亿美元。这一年,中国正式超越日本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

“中国经济的壮大已经给日本带来巨大压力,双方在地缘政治上的关系更加重了这层忧虑。关系恶化后,中日双边贸易连续5年负增长,2016年最为严重,两国双边贸易额同比减少10.8%。2012年以后,日本对华投资也连续4年减少,2014年最夸张,同比减少约40%。这种背景下,日本只会把中国作为主要打击对象,或者至少说,日本在寻求海外合作的时候,不会最先想到中国。”外交学院副院长江瑞平教授这样对《经济》记者表示。

也有观点认为,日本首相安倍晋三试图借助CPTPP倒逼本国内部经济改革。不过,张季风认为,旧版的TPP在很多方面制定了较为苛刻的规范,或许可以起到推进日本经济领域改革的效果,比如农业。“不过,新版TPP对成员国非常宽容,有一个国家对某方面不满意,其他国家就会说,‘没关系,我们暂时搁置。他们现在只是为了谈判而谈判。”

可以推测,CPTPP真正有影响力的时刻,或许会在其正式生效后的不断改进和壮大中到来;目前暂时不可见。

阻碍:缺乏政治互信

亚洲经济一体化进程的发展和瓶颈,大概可以从上述对中日双边关系的分析中一窥端倪。当然,这也并非全部,“亚洲经济一体化”可追溯到1992年。

1992年,东盟自由贸易区(ASEAN Free Trade Area,简称AFTA)成立。东盟现拥有10个成员国,但当时还只有6个,即文莱、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菲律宾、新加坡和泰国。再向前追溯,作为一个比较松散的地区政治组织,东盟实际上成立于1967年。在西方的扶持下,该组织为抵抗北方共产主义的威胁而存在。因此,从1967年到1992年,东盟本意并不在于寻求对外经济合作。

因东盟建立的特殊意义,我们往往认为,亚洲经济一体化的雏形是从10+3,即东盟十国加上中日韩三国之间的合作开始的,虽然这13个国家也没有签订自由贸易协定。在10+3的说法被提出后,亚洲地区出现的合作框架越来越多,比如10+6(RCEP),即东盟和中日韩、澳大利亚、新加坡、印度,再比如中日韩三国之间的自贸谈判,均在推进过程中。

“按照原定计划,RCEP应该在2016年年底谈成,但当时遇到了问题,停了下来,然后TPP受到了广泛且集中的关注,RCEP的进展遭到一段时间的拖延。无论对经济一体化还是区域合作,中国向来主张多个框架齐头并进、互相支撑,只要这些努力可以为亚洲的经济发展提供条件,就是好的。”江瑞平这样分析。

很多观点会将“冲突”作为亚洲经济发展的核心词之一,比如TPP最初被提出来的时候,太多人认为,这是日本与美国在围剿中国。

对此,江瑞平指出,一个国家的外交总量是固定的,他去关注这件事,对另一件事的关注会减少。以日本为例,日本最初跟在美国身后推动TPP,在美国退出后,又扛起大旗,开始自己主导CPTPP;很自然,该国对RCEP的关注就会少很多。同时,他也承认,亚洲国家之间存在“政治互信不足”的问题。这一点长期导致亚洲内部区域合作战略的不协调、对立甚至对抗,是需要大家警惕的现象。

商务部研究院副院长李光辉在接受《经济》记者采访时表达了另一种观点。他认为,如果与欧盟作比较,截至目前,亚洲并没有一个可以发展为“一体化”的框架或模式。

“我们首先要弄明白‘经济一体化作为何种概念被提出。研究区域经济一体化通常有三种形式:广泛的特惠贸易安排、关税同盟、自由贸易区。前两种,亚洲没有,最后一种,亚洲有,但影响力不大。为什么?因为亚洲主要经济体(中国、日本、印度和韩国)之间没有自贸协定。欧盟发源于煤钢共同体,当时6个成员国,即法国、联邦德国、意大利、比利时、荷兰和卢森堡,均为该区域核心国家。亚洲不存在得到各方公认的一体化框架。如果东盟和中日韩这13个国家谈成了自贸协定,或许可以说,亚洲经济一体化得到了里程碑式的发展。”李光辉如此强调。

在他看来,亚洲国家付出了很多努力,但结果均不足以对亚洲经济一体化产生重要、深刻的影响,而大家还在等待这一时刻的到来。

在亚洲,东盟属于比较有影响力的区域性经济组织,但目前,其作用也仅局限于东南亚。原本10+3和10+6的合作框架已取得进展,而TPP的出现毫无意外地对前述两个框架造成冲击。亚太经合组织(APEC)拥有的权威和影响力均大过东盟,但该组织在经济领域的合作也尚未取得实质性进展。

谁来做领头羊

出于对亚洲经济一体化的担忧,有学者提出如下观点:尽管CPTPP短期内会对中国产生一定的贸易转移效应,影响不会很大;中国同日本、加拿大之间的贸易互补性很强,应该化压力为动力,积极、主动地盘活日本因素,推进RCEP、中日韩自贸协定的进展,与日本共同引领亚太经济一体化。

对于上述观点,李光辉认为,如果说一定存在“引领者”,从经济总量上考虑,中国、日本和韩国或可担此大任;又或者,中日韩与东盟十国,也可以共同促进区域经济一体化产生实质性进展。不过,他同时强调,中日之间存在一些至少短期无法调和的矛盾,而亚洲国家之间普遍存在一个现象:斗争大于合作。这两个因素,是上述设想中不可忽视的障碍。

丝路智谷研究院院长梁海明则更加不看好“中日共同引领”的想法。在接受《经济》记者采訪时,他首先给出了一组数据。早在2014年,日本已经是东盟十国的第二大投资者,仅次于欧盟。2015年,共有超过2000万日元的资金从日本流向东盟,约为5年前的两倍。与此同时,日本还是泰国、印度尼西亚在海外的最大资本来源国,也是菲律宾和马来西亚的第二大投资者。

“所以,日本实际上把亚洲国家,尤其是东盟看做自己的势力范围。在‘一带一路倡议还没有如火如荼展开的时候,日本已经率先在亚洲建立了自己的圈子。如今,中国在亚洲的一举一动都会被该国视为‘抢地盘。退一步假设,中国真的愿意和日本合作,共同成为区域经济一体化的引领者,日本也不一定接受。中短期内还是非常困难的。”梁海明这样分析。

那么,中国是否可能独挑大梁,成为亚洲经济一体化的引领者呢?

在新的地缘经济的国际秩序下,亚洲出现了许多新兴市场,引发各国竞相争夺,以提高自身的市场占有率。国家之间的对抗,已经从过去政治、军事上的对抗演变为现在的经济、货币领域的对抗。越来越多的国家倾向以区域性的经贸协议取代军事联盟,越来越多的国家选择通过金融、大宗商品价格和货币汇率等手段来打击敌对国家,从而消耗对方的经济基础与政治基础。越来越多的国家相信,通过经济手段制裁其他国家比如贸易禁运,比军事打击更有效。

梁海明表示:“这时候,如果亚洲突然出现一个引领者,很容易遭遇‘枪打出头鸟。亚洲市场就像是一盘肥肉,大家都盯着,不管哪个国家试图‘做老大,都极其容易遭遇其他国家的围剿,除非这个国家的实力不容撼动。”

亚太经贸联盟商会办公室主任邹晓梅告诉《经济》记者,亚洲一体化议题中还有一个不得不时刻考虑的因素:美国。

“对于亚洲的经济发展,美国几次三番捣乱。2012年的时候,中日韩自贸协定进展顺利,在做签署前的准备工作时,美国偏偏跑去钓鱼岛和周边地界,一下子把事情搅黄。现在,中国虽然已经和韩国签署了自贸协定,且在进行升级谈判,也已不可同日而语。”邹晓梅这样强调。

她甚至对记者提出疑问:假若未来中日韩三国之间自贸协定的签署已经“箭在弦上”,美国能否心平气和地接受呢?会不会再次出面做些什么呢?

借助转机,从周边做起

梁海明提出,亚洲经济一体化目前最需要的不是“引领者”,而是“组织者”。

从“地缘政治”到“地缘经济”的变化,令中国不得不和很多竞争者争抢国际市场。地缘政治,抢的是地盘;而地缘经济,抢的是国际市场。在亚洲,中国的竞争者不仅有日本,还有美国、欧盟等其他经济体或区域组织。

想要从诸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中国需要耐心地从周边国家做起。首先,在一些近邻中做好贸易、政策、基础设施、民心和资金的联通,让周边国家知道,中国愿意同大家一起进步,从而积累经验教训。然后,我们再逐渐将成熟模式推广到亚洲其他国家。这时候,先前成功的案例会让后来的这些国家更加信任中国。

愿意相信中国的经济体越来越多,人们对亚洲经济一体化的前景就越是期待。当亚洲的很多国家都相信经济一体化可以为自己带来发展红利和支撑的时候,无论日本还是美国,都将无法阻挡这种趋势。届时,中国可以继续开展其他经济计划。

江瑞平则告诉记者,2018年,亚洲经济一体化或许会迎来转机。

1978年8月,《中日和平友好条约》在北京签署。如今,正值条约签署40周年。

2018年,也是中国与东盟建立战略伙伴关系15周年的节点。双方正在就共同推进东亚经济一体化进行磋商。江瑞平认为,双边关系一直是中国和东盟发展的重要支撑,双方经贸合作的进步,也会对亚洲经济发展产生积极影响。

此外,在平昌冬季奥运会之后,半岛形势出现缓和迹象,为东亚的发展创造了比较安全的政治条件。

上述这些因素,都很有可能成为中国组织亚洲经济一体化的良好契机。这种转机,到底将带来何种效果,是否会成为亚洲经济一体化的新起点,还需拭目以待。

关于“地缘经济”

在地缘经济中,地理因素是其基本要素,一个国家的地理区位、自然资源会对国家的发展、国家经济行为产生重要影响。地缘经济正是研究如何从地理的角度出发,在国际竞争中保护国家的自身利益。

地域上的连接产生的经济关系称之为地缘经济关系。这种关系通常表现为联合、合作,即经济集团化;或者表现为对立乃至遏制、互设壁垒等。前者称之为互补关系,后者称之为竞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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