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斌的价值原则

谢舒

但斌给自己的规划是希望能够做一辈子投资，对于慈善，他也会继续做下去。

但斌：四川海惠助贫服务中心理事长，深圳东方港湾投资管理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

够不够格

“非常不够格。”但斌评价自己。这个评价被他用于推托《中国慈善家》对他的采访，也曾用于推托四川海惠助贫服务中心理事长的职务。

“因为我做得非常非常少。”但斌说，相比身边朋友们动辄几个亿的捐赠，他认为自己做的事情实在不值一提。

陈太勇觉得但斌“太谦虚了”。在他看来，不论是2015年的“小母牛亲善大使”，还是2017年的海惠理事长一职，但斌都是很理想的人选。

1985年，国际扶贫组织小母牛到中国做第一批项目时，陈太勇即参与其中，如今已与小母牛组织携手三十余年，身份也从项目伙伴、技术助理到小母牛中国办事处主任，再到海惠助贫服务中心法人代表。

正值国际小母牛组织在中国的本土化转型，海惠助贫服务中心不再代表小母牛中国办事处，而是成为小母牛项目在中国的合作机构之一。和擁有近百年历史的国际小母牛组织不同，海惠是一个2008年成立的年轻组织，在国内尚缺少知名度和认可度，如何打响品牌，是海惠的当务之急。

“我们就想找一个企业家代表来帮忙提升影响力。”陈太勇说。

但斌是小母牛组织的一个同事推荐的人选。彼时，作为深圳市东方港湾投资管理股份有限公司的创始人，但斌在投资界已颇具知名度，被媒体评选为“全球杰出华人投资者”，其著作《时间的玫瑰—但斌投资札记》曾被评为2007年度最畅销经济类书刊之一，在微博上拥有逾千万粉丝。陈太勇说：“身边炒股的人都知道他。”了解了但斌的经历之后，陈太勇发现，但斌也参与了乡村教师培训、关怀乳腺癌患者等不少公益项目，“非常有公益心”。通过沟通，小母牛组织聘请但斌为亲善大使。

2015年8月，但斌以亲善大使的身份到河北围场参观小母牛项目地。

围场满族和蒙古族自治县是“国家级贫困县”，位于河北省最北部。2012年11月15日，小母牛项目在围场正式启动，200户初始受援户接受达能生态基金会捐赠的200头奶牛。项目家庭将受赠的奶牛送去天添乳业牧场托管，天添乳业公司每年给每个项目家庭支付1800元人民币作为利润回报。

2015年5月，首批200户农户完成礼品传递，将奶牛赠送给下一批受助家庭。3年来，围场县政府投入资金720.2万元修建包括公路、圈舍在内的基础设施，小母牛项目帮助农户组建了27个互助组，提供能力建设培训155场。稳定的奶牛托管收益、种植业结构调整和肉牛直线育肥技术推广使农户家庭经济收入翻番。

“看完之后非常感动，就相当于建设新农村一样。”但斌听说，原来村里面有小偷小摸现象，通过小母牛项目扶贫，风气得到改善，大家互帮互助，通过劳动改善生活。“我觉得这个东西太有意义了，这是从国外传承的思想，实际上是让普通的老百姓通过这种慈善方式改变当地的生存环境和文化，而且又能够持续，像火炬一样，从这个村庄传递到那个村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实际上是乡村社会的改变。”

但斌对小母牛项目的认可给陈太勇留下了深刻印象。“他一路上都用手机记录，一条接一条地发微博和微信。”陈太勇回忆。

围场之后的下一个项目参观点在内蒙古，因为有事，但斌提前离开。他把微信群里大家分享的照片发到微博：“很遗憾，因公务繁忙未参加内蒙古喀喇沁旗的小母牛基金探访活动，看到朋友们发到群里的照片，特别感动于小母牛项目，能帮助村民脱贫致富！”

2017年6月，海惠理事会换届选举，但斌被推选为理事长。陈太勇回忆，但斌有过推托。“他说自己影响力不够，做的贡献也不多。但其实我们一个是看影响力，再一个看认同度，但总从参加活动，到后来帮忙转发海惠相关信息，加上他对其他公益机构的支持等方面，我们看到他非常热心支持公益事业。我们就这样去说服他。”

任职半年多，2018年初，以海惠理事长身份发表新年寄语时，但斌总结：“2017年，海惠走过极不平凡的一年。”

2016年4月28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外非政府组织境内活动管理法》获表决通过，这是中国第一部针对境外非政府组织的立法，海惠受此影响极大。“海惠80%的资金来自香港，凡是境外资金、香港小母牛资助的项目都必须先停下来，待境外资助机构注册或境内合作机构项目备案申请获得批准后方可启动。”陈太勇说，海惠的项目几乎都停了，差点难以为继。但斌率先为海惠捐款165万元，帮助海惠渡过难关。

但斌对自己的理事长一职轻描淡写，“我只是给他（陈太勇）敲敲边鼓而已，困难也都是理事、专家们一起想办法克服的，我只是从财务上稍微给他们点支持。”他说，“我真的是觉得自己做得非常非常不好，希望以后如果有能力的话可以多做一点。”

力所能及

当选海惠理事长，但斌的第一反应是推托：“小母牛差不多有上百年的历史，（海惠）在中国又做了这么多事情，让我来当（理事长），我确确实实能力有限。”他其实更希望换一种方式来参与慈善。

“以捐赠的形式吗？”

“对。我觉得这样对我来说可能会更好一些，更实际一些。因为做慈善需要花费大量精力，而且要处理方方面面的关系，不是所有人想做慈善就能做的，也不是你有钱就能做，这需要很强的能力，平衡各种关系，包括与地方政府的关系等，你处理不好，你也做不了。所以这是个非常专业的事情，我觉得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专业的人去做。”

但斌太忙了，投资公司业绩攀升，截至2017年10月，但斌管理基金与专户共80亿元，常年在不同城市间飞来飞去。另一方面，他说，自己也很不善于处理很多关系。

这印证了陈太勇对但斌的印象—“谦逊、低调、务实”。2015年一起参观小母牛河北围场项目地的时候，陈太勇觉得但斌“不太讲话，也许是在仔细观察了解，就一条一条地发微博和微信”。对陈太勇而言，这是对项目最大的认可和最好的宣传。

尽管有过推托，但是但斌正式任职海惠理事长之后，陈太勇评价其“有求必应，而且反馈很快”。

经过2017年的困难时期，海惠面临转型，需要把对海外资金的依赖转向在国内慈善市场发力。但斌利用自己的企业家资源和社会资源，积极为海惠寻找一些合作机会。“上次他在北京参加证监会的扶贫工作会议，就（在会上）专门讲我们的模式，后来他也介绍证监会的秘书长跟我联系。他也提过，我什么时候去深圳的话，他找一些企业家朋友来，请我去讲一讲。”陈太勇说。

但斌接触公益已有10年，担任海惠理事长是他第一次深入参与一个慈善组织的运作，此前，他多以资金支持为主。和对小母牛项目的认可一样，但斌对慈善项目的选择，遵循“有价值”的原则。

宏天奖是云南省青基会开发的项目，也是但斌最早支持的慈善项目，除了捐款，但斌还免费为这一项目打理资金池，通过投资保值增值，迄今已有10年。宏天奖在上海为澜沧乡村教师开办培训班，作为捐助人，但斌几乎每年都会参加。

2015年8月，宏天奖举办澜沧乡村教师培训晚宴，但斌有事要提前告辞，澜沧的教师们围着他唱起《实在舍不得》。“感动的泪水盈满眼帘……希望能多挣钱，更多地帮助贫困地区的教育事业！”但斌发微博说。

上海慈善基金会粉红天使基金也是但斌的长期捐助对象，该基金为乳腺癌患者提供人文关怀，但斌多次参加其活动。“有时候你去看过的人，过半年走了，给人震动还挺大的。也有80多岁的老太太得乳腺癌，但是她像小姑娘一样还在年会上表演跳舞，这种对生命的热爱或者说乐观面对的精神，也给人很多感触。”

但斌看到这些项目的价值和意义，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他总是尽可能参与其中。“每次去都觉得自己力量太渺小了，真的，很无助，我觉得很无助，就觉得还是做得很少。而且有时候感觉作为我们个人，只能是力所能及地提供帮助，真正的力量还是要靠国家，只有国家建立一个很完善的体系，才能够真正帮助到更多人。”

2017年，但斌和公司的捐款超过500万元。2018年2月财政部发布的《关于公益性捐赠支出企业所得税税前结转扣除有关政策的通知》进一步加大了对公益性捐赠行为的税收政策支持。“去年我们的营业额，大概有个一两千万的额度可以捐出去。”但斌说，“如果国家对于企业捐赠抵税像美国一样，比如像我们企业，打个比方，我赚了10个亿，你能够让我有一个亿、两个亿捐出去，抵税一样，那这个就非常非常好了。这样的话，整个慈善事业就活了。”

人性的外延

巴菲特是但斌崇拜的偶像，因为推崇并践行巴菲特的价值投资理念，但斌一度被称为“中国巴菲特”。但他本人并不愿意接受这个称号，“我比他差远了”。

但斌从1992年开始证券研究与投资生涯，于2004年初创建深圳市东方港灣投资管理股份有限公司。他坚持价值投资的策略，“买最好的企业，长时间坚持持有”，提倡和企业一起成长，投资过茅台、万科、招商银行、烟台万华、云南白药等知名企业。

但斌说，投资本身会受很多因素影响，市场是跌宕起伏的，如果没有一个正确的价值观，很难坚持。“拼是拼什么？就是拼你的性格，人性的东西，别人恐惧的时候，你能不恐惧，别人卖的时候你敢买，别人准备卖的时候，你坚持，这是非常非常困难的。”

他认为，一个人在市场里的输赢，实际上是对他人性优劣的奖惩，而慈善便是人性的外延。“你没有这个想法，你心地不善的话，你也是不会去做这些（慈善的）事情的。”但斌说。

在但斌看来，巴菲特的投资方法很简单，但是巴菲特的精神、境界、修养，一般人很难学到，巴菲特的财富观也很难为常人所理解。“某种意义上，像巴菲特这样的人，赚了足够多的钱，然后又把这些钱回馈社会，这个影响力是非常大的。”

但斌多次跟人谈起巴菲特住的房子，他曾经与那幢房子合过一张影。“他就住在临街的、没有院落的，在整个社区中怎么看都属于最朴素的房子里。你想想，全世界最富有的一个人住那么普普通通的一个房子，把90%多的财富都捐给慈善机构，而且不是以他名字命名的（慈善机构），我觉得这是非常让人感动的。”

但斌曾在《时间的玫瑰—但斌投资札记》中写道：“金钱是改变人类心灵与自由的工具”。在他看来，财富是上帝假借我们的头脑和智慧完成的一件应该完成的事情而已，所有荣耀是上帝的。“所以说，如果你通过自己的能力获得巨大的财富，我觉得这是你人生价值的体现。但是如果你善用它的话，它可能会更有价值。就像巴菲特一样，他没有去买个游艇，买个飞机，他甚至可以买个岛，但是他没有这样做，他去做了更有意义的事情，我觉得这是财富的价值所在。”

朴素也是但斌追求的生活方式，曾经有媒体报道，他出门还是会坐地铁、公交，有一次太太给他买了一条名牌皮带，拍照时被朋友认出，他再也没系过那条皮带。“本来我生活也很简单，我从来没有觉得好像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我兜儿里面有3张地铁卡，我也会骑摩拜单车。”

但斌给自己的规划是希望能够做一辈子投资，对于慈善，他也会继续做下去。和偶像巴菲特一样，但斌也没想过成立一个自己的基金会，捐赠依然是他更倾向的方式，因为“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做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