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出胡须的阳光

李良旭

又是一个新学年开学了，一批新生来到学校。这些刚入学的孩子，穿着花枝招展的衣服，兴奋地由爸爸、妈妈领着来报到。在孩子们的眼里，学校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这个世界是那么新奇和富有魅力。

一个小姑娘在爷爷领着下来报到。她用小手紧紧抓着爷爷的手，两只水汪汪的眼睛緊张地望着我，好像受惊的小鹿，那模样，让我一下有种怜惜的感觉，心想：这小姑娘胆子好小呢！

为了打消小姑娘的胆怯心理，我用手摸了摸她的头，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没让爸爸、妈妈陪你来报到啊？”

没想到，我这话一说出来，小姑娘的眼泪立刻就流了出来，哽咽地说道：“我叫甜甜。我的爸爸、妈妈都没了，我只有爷爷一个亲人了。”

我一惊，心里一阵疼痛。我为自己唐突地问了这么一个问题而自责起来。

甜甜的爷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把家里发生的不幸的事对我说了。原来，在甜甜5岁的时候，因一场意外的交通事故，她的父母不幸失去了生命。没有了爸爸、妈妈，甜甜的生活从此发生了彻底改变，本应在爸爸、妈妈身边撒欢、快乐地成长的她，却从此只能与爷爷相依为命，生活多了一份凄苦和悲凉。

听了发生在甜甜身上的不幸遭遇，我的眼圈也红了。我握住甜甜的手，亲切地说道：“我们的甜甜是个勇敢的小姑娘，以后在学校里，老师就是你的亲人，不要怕。”

甜甜乖巧地依偎在我怀里，像只温顺的小猫。

甜甜学习很好，从不让人操心，二年级的时候，还当选上了学习委员。看到甜甜每一点、每一滴的进步，我从心里感到欣慰。

班上的许多同学都学了一种乐器，甜甜却喜欢上了画画。一有时间，她就在一本图画本上画画。

一天放学后，我看到教室里只剩下甜甜一个人还在那画画。我走了过去，俯下身子，看到她画的是一个小姑娘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校门口仰望着天空，天空上，一轮太阳正慢慢地向西边落去。

我忽然发现，甜甜这太阳画得好像不太像：这太阳怎么会长出了长长的胡须？我忍俊不禁地问道：“甜甜，你这画上的太阳怎么长出了长长的胡须啊？”

甜甜腼腆地笑了笑，说道：“这太阳老了，所以长出了胡须。”

我猛然发现，甜甜的眼睛里似乎噙满了泪水。我想，她在画这幅画时，一定想到了什么，不然她是不会带着这种沉重的心情画画的。对于像甜甜这样的小姑娘，正值天真烂漫的年龄，怎么能将太阳画老了呢？

我伸出手，摸了摸甜甜的头，问道：“你怎么将太阳画老了呢？”

甜甜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我画的这轮太阳是我爷爷。我爷爷老了，前几天，他终于倒下了，卧病在床好几天都没起来。幸亏我会烧饭烧菜，才没让爷爷饿着。”

甜甜说罢，在太阳上又添加了几根胡须。那太阳上的胡须，像根根银针，刺痛了我的心……

我本来不太会画画，但从那天以后，我开始学画画了。我甚至感到，对我来说，学好画画，是一件多么急迫的事。看到我三天两头地到学校美术班听课，美术老师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像个小学生一样开始学画画了？”我笑道：“是的，我想学会一技之长。”

每次批改甜甜的作业后，我总是在她的作业里夹上一幅我画的画。我画的每幅画里，都有一轮太阳。那太阳，像个天真烂漫的孩子，露出灿烂、明媚的笑容。

似乎有了一种默契，我每次收到甜甜的作业，也都会收到她夹在作业本里的一幅画。那些画上，也有一轮太阳。那太阳，一直长着胡须……

一晃，又一晃，甜甜已是六年级的学生了。我与甜甜的这种默契，一直没有停止过。我不知道我们之间画了多少画，通过画画交流，我们的感情变得更加深厚。从甜甜的那些画中，我感受到了一种渐渐增长的信心和力量。

不经意地，我发现甜甜画上的太阳已经没有了胡须，而是露出了天真烂漫的笑容。看到那些画，我心里涌起一种暖暖的幸福，我为甜甜终于走出了心灵的阴霾而欣慰。

这是我收到的甜甜小学阶段作业里夹的最后一幅画。这次作业做完后，甜甜将进入初中阶段的学习。这最后一幅画，画面上只有一轮正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太阳。那太阳，洋溢着青春的笑脸，好像一个少年的脸庞。在这幅画的旁边，有这样一句画外音：心中拥有一轮永远年轻、灿烂的太阳，就会战胜任何困难和险阻。

我情不自禁地走向窗口。我看到，天空中，悬挂着一轮火红的太阳。那太阳，好像是甜甜的笑脸，露出灿烂的笑容……

（选自2017年第1期《少年文摘》，本刊有改动）

鉴赏空间

生活赐给我们的不可能总是阳光雨露，也会时有阴霾飞石，就像文中的小姑娘甜甜，从小失去了双亲，相依为命的爷爷又重病在身。但是，凭着对生活的热爱和内心的坚韧，在老师的关心下，她终于战胜了内在的、外在的双重考验，绽放出了美丽的、纯真的笑容。无论是文中的甜甜，还是为人师的“我”，都在特定的环境中展现出了最美好、最值得颂扬的本真之心。

读有所思

1.“甜甜终于走出了心灵的阴霾”，只是因为有老师的关怀吗？

2.“那太阳上的胡须，像根根银针，刺痛了我的心……”这句话该怎样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