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主义

杨易

終于熬到毕业了，乔依依要黄正一跟自己一起去伯父开的医院上班，但是黄正一拒绝了，这不成了吃软饭吗？乔依依知道男朋友的性格，也不多劝，让他自己去闯。

同学们都跑去大医院求职，黄正一偏不，凭着他以前的实习经验，他知道一毕业就去大医院肯定是干些跑腿的活，倒不如先去小医院，能做更多的事，成长也比较快。

很快，黄正一就面试上了一家私人医院。院长对黄正一非常满意，直接就让他做主治医生。

上班以后，黄正一兢兢业业，生怕辜负了院长的期望。黄正一坐诊的是内科，换作大医院这个科室一天是闲不下来的，但私人医院没那么多人，黄正一一天也就接待十几个病人，不过这样挺好，他可以有时间细心地替病人诊疗。

好人有好报，才两个月工夫，就有病人送来了锦旗。这个病人一开始不是找黄正一看的病，可刚好那天这个病人来复诊，他的主治医生不在，就随便挂了黄正一的号。他说自己重感冒一个多礼拜了，又吃药又打针，可这感冒就是不好，难受死了。黄正一就给他重新换了药，真管用，三天就好得差不多了，而且还便宜。

这下黄正一红了，同事偷偷告诉他，这是第一次有病人真正给他们医院的医生送锦旗。第一次？黄正一刚想问清楚就被人叫去了院长办公室。黄正一暗暗得意，看来要被院长亲自表扬了！

一进院长办公室，黄正一就发现情况不太对，院长铁青着脸坐在老板椅上，旁边的财务主任也是一脸怒色。还没等黄正一说话，院长说：“黄正一，你搞什么鬼，上了两个月班了，总共就为医院进账5万块！”“这……院长，我这个科主要是一些感冒患者，这个要不了多少钱啊！”黄正一一脸的委屈。

“书呆子，你把感冒当作感冒来治肯定要不了多少钱啊！你要把小病说成大病，大病说成绝症，要他们花钱去做检查、去住院，最后拖他个把月再治好他，病人感觉就像捡回来一条命，自然对你感恩戴德。你说你老是几十块就把人治好了，人家可能还觉得不该来医院！”院长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黄正一这才明白院长的意思，他解释说：“院长，我们医生先学德再学医，你说的这套我不会做！”

“哎哟，我说你怎么是个死脑筋，我上次忘了告诉你，我们医院的医生是有任务指标的，一个月至少10万，你做不做得到？”

“如果每天都有一百个以上的患者，我保证完成任务！”

“每天一百个？主任，折下来每个病人会花多少钱？”院长算不过来，转头去问财务主任。

财务主任掐指一算：“院长，折下来每个病人只花30块钱！”

“要做慈善你去红十字会上班，给老子滚！”院长气急败坏地抓起办公桌上的文件就砸了过来，黄正一赶紧躲开，跑出了医院！

这真是祸福难料啊，丢了工作的黄正一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跑去找乔依依诉苦。乔依依看到黄正一一脸沮丧地来找自己，还以为他出了医疗事故，结果听黄正一解释，乔依依打趣道：“不错，不愧是我的‘正一先生，有一身正气！”

黄正一不满地说：“看来民营医院没一家是好的，都是些不良商人为了骗钱！”“谁说的，我伯父的医院就挺好，不仅医生认真负责，而且大家对病人的态度比那些三甲医院好多了。”乔依依反驳道。

“你们的医生有任务指标吗？”

“我们才没有呢。我伯父是美国华侨，现在退休了回国办医院是为了支援国家医疗建设的，又不是为了赚钱！对了，刚好伯父约我一起吃中饭，你也一起吧！”

“我……算了吧，不好意思！”黄正一想着自己现在的处境，真没自信去见乔依依的伯父。

“黄正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怂啦，连我伯父都不敢见，那你以后怎么面对我父母？”乔依依硬是拉着黄正一一起去吃饭。

乔依依的伯父很慈祥，也很善谈。黄正一觉得跟乔伯父聊天很轻松，乔伯父也很喜欢黄正一的心思缜密，专业扎实，还希望黄正一能来自己医院上班。但是黄正一想靠自己的努力去闯，乔伯父也不勉强，并鼓励他要坚持初心，说他是块金子，去哪里都能发光！

有了乔伯父的认可，黄正一重拾了信心，成功面试上了本市一家三甲医院做助理。才干了一年多，黄正一就做了住院医生，第二年，又做了主治医生。黄正一的业务那是没得说，但是做人太正派了，得罪了不少人。有一次，副院长亲戚来看病，副院长知道黄正一看病细心，就想让黄正一帮忙先看看自己的亲戚。这种事落到其他人头上那是拍马屁的绝佳机会，谁知道黄正一居然当场拒绝，还说所有病人都必须排队。结果，副院长是一点儿面子也没有，随后，他得到了穿不完的小鞋。

这一次，医院要选一些医生外出进修，很多医生都报名了。黄正一知道自己得罪的领导太多，就懒得报名了，可偏偏他就被选中了，据说还是院长亲自提名的。

黄正一怀着感恩戴德的心情冲进院长办公室：“我是来感谢院长的，没想到您如此关注我们一线医护人员，我都没提交申请，居然也获得了进修资格！”黄正一不太会说话，但说的都是心里话。

“你应该要感谢华侨医院的乔院长，他是我的老朋友，是他告诉我你是个人才，我才暗中观察你的，你确实优秀，好好努力！”院长说话很和蔼，就跟乔伯父一样。

黄正一脑袋却炸开了，原以为是通过自己努力获得的机会，原来是乔伯父暗中帮忙的而已。黄正一恍惚地走出了院长办公室，他发现周围的同事都在窃窃私语。

下了班，乔依依来到黄正一的出租屋，兴奋地说：“怎么有人有大好事居然不向我汇报呢？”“没什么好事，只不过有人用不光彩的手段让我做了一次小人而已！”

“黄正一，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我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堂堂正正去争取自己想要的生活。”黄正一火了，回道。

“你怎么就不堂堂正正啦？我伯父不过是跟你们院长提了你一下，没送过任何礼品，你是觉得自己不配拥有这个进修的资格吗？”乔依依也火了，眼睛也湿润了。

“依依，你知道我的性格，如果不是乔伯父，我不可能有这个机会的，这对其他人不公平！”黄正一见乔依依发火了，顿时没了脾气。

“黄正一我告诉你，有人的地方就没有绝对的公平。你说等你混出样子了就要娶我，我们都快30了，你什么时候能混出样子啊，像你这样的人就不能跟别人共事，自己开家医院算了！”乔依依吼完，就跑走了。黄正一想追，却始终没有提起勇气，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半年过去了，期间黄正一打电话乔依依不接，发短信也不回。其实乔依依气早就消了，当初那么多人追她，她就是看上了黄正一的一身正气，可没想到工作后，这一身正气却成了他人生的阻碍。乔依依在等黄正一亲自登门道歉，可没想到他半年都没过来。

这天，乔依依突然被伯父叫到办公室。乔伯父说：“小依啊，伯父有个好男孩介绍给你，刚留学回来，什么时候见上一面啊？”

“伯父，我有男朋友了。”

乔伯父说：“你说黄正一啊，他人倒是不错，可是半年都不来找你，他可能不会来了。”“不，他一定会来，我了解他！”

“那他来了，你会原谅他吗？”

“我根本就没怪过他。”

“但是，我怪我自己性格太差，不仅伤害了别人，也伤害了你！”黄正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乔依依猛地回头，说：“这半年你去哪儿了，现在才来找我！”

“我听你的话，去开医院了……不过我没那么多钱，就先开了一个小诊所。”黄正一说。

“就算是小诊所你也不够钱，你是不是做坏事了？”

“没有，是伯父借钱给我的。”

乔依依看了眼伯父，调侃道：“黄君子这是跟资本家妥协了吗？”

“依依你就别取笑我了，伯父是慈善家，不是资本家！伯父开医院是为了支援国家医疗建设，而我开诊所是为了实现我的理想。我知道我没有能力去改变世界，但我可以尽我的能力，服务我周边的人。我要开一家良心诊所，不仅要给大家看病，还要教会大家如何预防生病。”黄正一一说这些就激情澎湃，而乔依依最欣赏的正是他这报国救民的理想。

“哈哈，我家正一会说话啦！”乔依依一把抱住了黄正一。

“说得好，‘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看着你，伯父就想起年轻时的自己，也是一腔热血啊！记住了，勿忘初心，方得始终！”乔院长提醒黄正一。

乔依依转身对伯父说：“伯父，我想辞职去帮正一打理他的诊所，他刚起步，肯定缺人手！”

“早就知道女大不中留，我没意见，你问问黄老板收不收你。”

乔依依又跑過来，故意恭恭敬敬地对黄正一说：“黄老板，请问你们诊所缺不缺医生、护士、接待、保洁什么的？我样样都能做！”

黄正一边笑边摇头，他突然单膝跪下，掏出一枚戒指：“依依，我就缺一位老板娘，答应我好吗？”

乔依依抬着头，可眼泪还是流了出来，但脸上却满是幸福。她伸出左手，豪气地说：“答应你了！”

乔伯父微笑地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