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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恨里开出爱的花

2018-06-02穆玉娟

饮食保健 2018年10期
关键词:继母仇恨右手

文/穆玉娟

我赶到病房,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女孩。

我不忍去看,目光还是停留在女孩的右手上——雪白的纱布严实地裹着,看上去,比左手短了那么一大截。女孩的右手已经没有了,永远地失去了。我泪如泉涌,努力着止住呜咽。

女孩看着我,脸上依然是惊恐,只是不安的目光不时在我和她母亲之间转换,仅有的一只左手紧紧地攥住被子。

医生介绍着女孩的伤情,拿出了一张照片:一只手,一只小手,一只13岁女孩的右手,孤零零地躺在一摊鲜血里。

我再也无法抑制自己,跑出病房,来到走廊上,两手掩住嘴,使自己的哭声不至于惊动太多人。

职业不允许我如此不冷静。可我也是一个母亲,一个有着和这个女孩年龄相当的女儿的母亲。

我离开了女孩,留下了看上去是那么苍白﹑绵薄的帮助。其实,社会﹑媒体所有的关注﹑捐赠都何尝不是?还有什么能抵得上一只宝贵的右手?

我见到了女孩的继母。在看守所里,她断断续续地讲述着,更像是在梦呓。

5年前,女孩的父母离异了,她跟着父亲过。

很快,外表俊朗的父亲再婚了。接着,小弟弟出生了,父亲开始吃喝嫖赌,对家庭极不负责任的本性暴露无遗。

继母吵着,骂着,摔盆砸锅。而女孩就成了一个摔不坏﹑砸不碎的最好的出气筒,最佳的报复工具。

女孩忍着,吞咽着无尽的泪水和疼痛。像一只小狗那样,察言观色,忍气吞声,默默地承担着繁重的家务活,以为这样就能避过所有的灾难。

然而,一个夜里,父亲再一次晚归,带着一身的酒气,喝得醉醺醺的。

继母歇斯底里地扬言,要全家同归于尽。父亲对她的这套把戏已见怪不怪,无动于衷,卧在沙发上便昏昏欲睡。

继母从厨房里拿来菜刀,比划着。女孩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

父亲和继母扭打在一起。丧心病狂的继母举起了刀,砍向了那条瘦弱的﹑细细的胳膊。

女孩的右手,就那么一下子与她的身体脱离了。血喷溅开来。

4年后,女孩已从一所残疾人技能学校毕业。她学会了修理各种钟表,技术极好。

女孩告诉我,她要继续深造,拿到高级技师证书。我笑了,面对她,心中第一次有了欣慰。

女孩笑着,直到有一天她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黑污的双手端着一个小盆子,稚气的脸上写满哀求,追着路人乞讨。

女孩走过去仔细一看,竟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有过那么一丝迟疑,毕竟从眼前的这张小脸上,轻而易举地就能找寻到继母的音容。最后,女孩还是一把抱住了小男孩,姐弟二人抱头痛哭。

父亲和监狱中的继母后来离婚再娶,弟弟也和当初的她一样遭到了他继母的虐待,受尽外人的歧视,不得不流落街头,沿街乞讨。

报应,这就是报应。女孩的母亲咬着牙说,坚决不肯收留小男孩。

女孩走了,离开了母亲的家,牵着弟弟的手。

女孩跟老师和同学借了些钱,租了房子,买了工具,在街头的一角摆起了修表摊。弟弟被女孩送到了学校读书。

每天天刚亮,女孩起床,做好饭,送弟弟去上学,然后推着车子出摊,用仅有的一只左手。另一只空空的袖管,随着她吃力的动作,落寞地荡来荡去。

夜里,弟弟已睡熟。灯下,女孩在继续着白天收来的活,卸螺丝﹑装零件——用仅有的一只左手和另一只手臂,一根光溜溜。

买来一点肉,女孩说,她不爱吃,笑着看弟弟狼吞虎咽。弟弟要买书看,女孩说,买,姐姐有钱。

我不忍,想再次帮助她,女孩拒绝了。她说要凭自己的力气,供弟弟上学,一直上完大学。我无语相对,伴着心灵的一阵阵颤栗,泪流满面。

这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女孩。这也是一个真实存在的故事。

女孩有恨。她恨继母,恨父亲。从一个正常人到残疾人,身心的痛苦不言而喻。她的生活是在刀尖上舞蹈,是血和泪的交织曲,而每一次的血泪和疼痛,都会让她的仇恨更深一层。

但女孩让仇恨像花儿一样,开在哪里便凋谢在哪里。我们在这个残酷的故事里,突然间峰回路转,看到了人性的光辉和美好。

女孩的继母自杀获救后,每天夜里,都要在举起菜刀的那个时刻,面对女孩所在的方向,长跪不起,泪流满面。

女孩,用她的血泪交融,用她的爱,把恨浇灌成了绽放的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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