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发明家之路
2018-05-30拉尔斯盖德
拉尔斯?盖德
动物们精于利用工具解决它们的日常问题,比如,以叶作舟的蚂蚁,借助疾驰而过的汽车碾开坚果的乌鸦,用自制长矛狩猎的大猩猩……而我们人类不仅会利用手头的现成工具,还会发明出新的工具。简而言之,动物们发现工具,我们发明工具。这种能力将人类同蚂蚁、乌鸦和大猩猩区分开来。人类的发明史就是人类的进化史。
如果将今天的日常生活和我们祖先的相比,就会发现:从人类发明第一把石斧开始,人类的历史就在不断前进。自那以来,人类发明了无数的东西:轮子、抗生素和超市收银台的隔货板。而今天,我将尝试发明一个东西,来解决困扰人类已久的袜子失踪问题。
袜子本身是个好发明,如果没有袜子,我们的世界可能会更加寒冷,至少我们的脚会更冷。古罗马人已不再光脚走路了,最古老的袜子可能来自公元300年——公元500年,被发现于如今埃及俄克喜林库斯居民区的废墟中。而实际引起轰动的是,研究者们找到的是一双成对的袜子,同样的大小,同样的颜色。不管怎样,袜子主人做到了让他的两只袜子在1500多年的时光中坚守在一起。而如今的人们,要做到让袜子保持成双成对15天都很难。
但是仔细想想,古人可能确实更容易保管好袜子,因为他可能有专门为他洗衣物的奴隶,而不是使用洗衣机。因为洗衣机是成对袜子的敌人:在使用洗衣篮、洗衣机和甩干机的流程中,一不留神一只袜子就会不翼而飞。
一天早上,我又站在满是落单袜子的抽屉前,决定做点什么来结束这种状态。刚开始我想到的是只购买同样大小、颜色和品牌的袜子。这是一种非常实用的解决方案,当然也不那么时尚。我在网上寻找已有的解决方案,找到了将袜子扣在一起的塑料夹子。我想,这不错,但是如果可以从脚上脱下之时起,到洗涤、甩干,直到重新穿上都能保持袜子成对,不是更好吗?这一天,我选择了一只红色和一只蓝色的袜子穿上,然后轻松愉快地骑自行车去了办公室。
第二天,我绞尽脑汁思考着设计。第一个念头是:将换下的袜子塞进一个网眼袋子里,直接扔进洗衣机洗。但是洗完之后,还是得把袜子重新从袋子里拿出来,一只一只晾起来。这个过程太不可控,袜子失踪的风险仍然很高。另一個想法是:一种用网眼材料制成的小格子“育苗盒”,每个小格中可以放一双袜子,当所有小格都放满袜子时,就把配有尼龙搭扣的纱布门封上,扔进洗衣机。其最大的好处是:可以直接在“育苗盒”中晾干袜子,然后每天早上都拿出一双新的来穿。
我想,每个世界品牌的领头羊都是这样开始的。我想象着,我的目标人群——人类,会如何因为我的发明而摆脱丢失袜子的诅咒。而我也能赚得盆满钵满,作为成功人士出书,成立慈善基金会,购买帆船,等等。我把我的计划告诉朋友们,然而只收获了嘲笑和讽刺!也罢,真正的天才总是得不到承认的。好在几个女性朋友给了我一些富有建设性的批评意见。她们表示,在袜子“育苗箱”中,洗完的袜子会卷成一团,无法好好晾干。遗憾的是,她们的话可能确实有些道理。
大部分人认为,发明家总是在创造全新的东西,就像上帝从一片虚无中创造了天地。然而实际上,就大部分发明而言,都是有人将已有技术结合起来,解锁有突破性的新功能。莱昂纳多·达·芬奇将一个酒囊装满空气,发明了安全气囊。19世纪的人就知道,只要通上电,真空中的碳丝就会发光,但是只有爱迪生发明了灯泡。发明家的真正成就不是创造,而是联想。
我试图找到一种方法让我的袜子保持成对晾晒。晾晒,晾晒,晾晒……我琢磨着这个词,想起了我的祖母常为我做的降临节日历:一根绳子,上面挂着装满礼物和糖果的圣诞节袜子!如果我能用一根这样的绳子将我的袜子串起来丢进洗衣机呢?洗完之后,我只需拉出绳子,就可以把它们都晾起来,袜子干了后再取下来,放进柜子里。
我先用几个传统的袜子夹将袜子固定在一根带子上,然而洗衣机一转,袜子就全从带子上脱落了。用绳结替代小夹子呢?也不行,太麻烦了。那么如果不是将袜子固定在带子上,而是卡进带子中呢?听起来不错。只是裂缝应该是什么样子呢?带子应该用什么材料制作?我开始漫无目的地在谷歌上寻找答案,在脸书上征求建议。有人让我打电话给柏林产品设计师多尔特·奥尔格林姆。
我跟多尔特网聊了一会儿,然后他给我发来一些3D电脑图像。它们看起来如此真实,就好像顾客们已经可以在产品目录里订购我的袜子固定带了,这种感觉很棒,让我兴奋不已。
德国是个崇尚发明的国度。这里一年申请的专利数达6万多个,简直无法想象,有多少好点子就因为那些天才缺乏资金,或是没有兴趣进行市场营销,而躺在某个昏暗的抽屉里不见天日。比如莱昂纳多·达·芬奇就同时拥有很多好点子,做着很多实验,又是直升机又是多次投石器的,但是他没能实践自己的设计。这当然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我就专攻袜子这一样!
我在柏林见到了多尔特,我们找到一种材料——硅酮,它防水、结实、富有弹性。在多尔特的工作室中,我们将这种材料分割成细细的带子,再用剪地毯的剪刀剪成不同的缝隙形状,把袜子卡进去,放进洗衣机。成功了!只有一两只袜子从带子上滑落下来。袜子漂亮地挂在晾衣绳上,我拍下照片。我们开车来到多尔特就读的艺术学校,把数据和材料一并交给电脑控制的激光剪辑器。最后我手上拿到了一个小小的盒子,里面装着样品。
下一步:世界市场!我找到一家公司。在将产品图发给他们之前,我突然想到应该保护好自己的灵感,毕竟窃取设计灵感的事情并不少见,而且有个专利权的感觉还是挺棒的。
在德国,一个专利只有在经过昂贵耗时的测试之后才可能获得批准,整个过程可能要花费数千欧元。一位友好的专利法律师建议我申请所谓的“实用新型”专利,可以在几周内完成申请。这样,我在遇到争端时,至少可以证明版权和发明时间。律师表示将帮助我起草申请书:因为这有些复杂。为了搞清楚到底该怎么做,我在专利网络数据库中找到了解决同样问题的一些专利文书,主要是不同的袜子夹和一个可用来识别成双袜子的袜子信息仪。几周后我就拿到了证书,实用新型专利号为202013009881.3,上面还画有德国标志——联邦鹰。
然后,我收到了装着机器制造出来的第一批袜子带的包裹。我兴奋而激动,切边、缝隙,一切都是那么平滑、那么完美。我思考着不同的销售策略,把产品照片寄给创意商品网站Monoqi,试图联系零售商智宝和宜家的采购部。然而Monoqi没有回应,宜家表示不接受外部设计,就是要获得在德国大城市步行区占据一个摊位的许可,也需要等待数年。如果要进行直接销售,我需要一个网站。我思考着袜子带的颜色和产品名称:“摇滚袜袜”“更安全的袜子”……不管怎样,我很开心!这就达到目的了!
当我自豪地在几个朋友面前显摆我的袜子带,兴高采烈地接受了第一批订单之后,灾难发生了:在我显然太用力地扯出一只袜子时,一条袜子带裂开了。不久之后,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晚上,我悲伤地坐在我的硅酮宝贝面前,分析失败的原因:机洗的过程会损伤硅酮吗?我打电话给厂家。“要不试试用橡胶?”老板建议。我预订了两个新的测试带,这材料没硅酮那么优雅,让人想起红色的橡皮,但是它很结实,哪怕我像个野人一样拉扯带子也没事!我快速把袜子卡进带子,满怀希望地将之扔进洗衣机,不断祈祷。但是当我将带子拿出来时发现,所有袜子都从带子的缝隙中掉出来了。橡胶虽然结实耐用,但是缝隙的弹性显然不够固定住袜子。唉,我又陷入了死胡同!
我被失败击倒,很想找莱昂纳多·达·芬奇问问他的建议,但我又不能打电话给他。我在电话簿中找到了安德烈·布约克的号码,他是德国发明家协会汉堡地区的负责人。他说:“自己动手能给人带来无穷的乐趣,但是我们不该对此抱太大希望,否则很容易陷入悲伤。很多人都会发明一些东西,然后期待会有个人过来说:‘这里有100万欧元,我们买下你的创意。实际上几乎没有哪个独立发明家能够靠发明为生。”“我不是为了钱,”我大喊,“我只想这东西能成功!”安德烈·布约克说:“只是材料的选择有问题,您来参加一次我们的发明家聚会吧,我们肯定能找到解决办法。”听闻此言,我感觉自己的大脑中已经有新的灵感在升腾。逃之夭夭的袜子们,别高兴得太早,你们逃不出我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