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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瓷之殇

2018-05-30杨林怡

作文成功之路·作文交响乐 2018年1期
关键词:梅瓶青白瓶身

杨林怡

第一次发现梅插在那瓶中竟这样素雅。

这瓷瓶只在过年时才拿出来摆着,听说是祖上传下来的,没什么特别,周身是青白色的,青白而有光亮。折于冬日白雪中的红梅插入瓶中,清水养着,梅影疏斜,水光清浅,煞是好看。

偶然的机会,去了杭州南宋官窑的郊坛下窑遗址,透明的玻璃隔板下,是大堆青灰色的碎瓷,碎得毫无章法,数量之多,令人惊愕,这都是当年窑中的残次品,不能上贡朝廷,亦不可流于寻常百姓家,只有摔得粉碎,才是唯一的结局,但那厚厚灰尘掩不住的青绿,似曾相识。

展馆由幽深的江南小宅构成,循着那曲曲折折的小径,见了无数晶莹如玉的青瓷,挺拔秀美的花口壶,匀净浑一的海棠瓶,端庄优雅的玉壶春……但这些仿佛都不是我想寻的。直到连廊的尽头,刚欲抽身离开,见正中心的展柜里,柔和的灯光下,一只釉色光滑均匀自然的瓶独自静立,如此相似的场景,记忆仿佛重合,终是寻到了它。

细瞧那只瓶,它的口径之小仅与梅之瘦骨相称,故名梅瓶。古人对它甚为推崇,盘口短颈,圆肩斜腹,造型挺秀俏丽,又有“美人肩”之称。恍然间,脑中浮现出家中梅瓶养梅的画面,那光亮的釉色,与这展台中细腻却又略显黯淡萧条的青白,似乎有着些许差异……

在那座遗址里,我还看到了古人烧瓷时所留下的种种器具。官窑作为宫中器物的主产地,从取土开始就极为精细,开始时只会用细密的粘土制成简陋的土色陶器,而一个匠人的偶然失误却让高岭土锻造出了美玉般的色泽,成就了一段青瓷的佳话,由做坯到修整,到上釉,最后烧成,每一块土的紧密结合都经过了无数双粗糙大手的塑造。在某年某月,某个值得被记住的日子里,那个青白的梅瓶在火与土的对抗中诞生,不知何时,又进贡到朝廷,后来又传到了我久远祖辈的手中,并且一代一代流传,最终我来到了它的身边。或许它也曾流浪漂泊,或許也曾磕碰损伤,但如今它就静立身旁,仿佛冥冥中有一根细线,穿越时空牵连起我与它的缘分。

当然,在科技日新月异的时代里,这样的瓶似乎没有变少,而是变多了,而且做工大多精美绝伦,没有丝毫的瑕疵与疏漏。但也因此缺少了某种韵味,呈现出精密仪器固定测量下的整齐划一。昔日的炉火不再熊熊,收敛起了往日的嚣张,便也收敛起往日的激情与活力。看着不远处纪念品店里层层列列摆放着的高仿梅瓶,不禁为他们毫无理由、毫无关联的生硬相聚而悲哀,因为它们只是一个空瓶,空着的不仅有外在,还有内心。

回到家中,梅瓶依旧摆着,捧起它,端详一阵,又放下了。一旁的祖父踱到我的身旁轻轻说道:“其实,它只是赝品。”祖父花白的头发低垂,同瓶身的雪白光线相互映衬,刹那间有些刺眼,然而我仿佛早已知晓。

祖父叹了一口气:听说你的曾祖父从小就过着好日子,但家业传到他手里时已所剩无几了,想必家中也曾有过贾府的繁华盛景,而那时已败落了不少,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梅瓶便是流传下来的珍品之一,然而早年的幸福与中年的落魄让他的性格愈发暴躁,在一个醉酒的雨夜里打碎了那只瓶。“咣当”一声脆响,猛然间震醒了他,他选择了将碎了一地的瓷埋入祖坟,这是它的来处,亦是它的归处。或许是无尽的忧伤与念想,曾祖父最终决定用一只仿得并不高明的梅瓶代替传递下去……

屋中的光线是柔白的,瓶身或青或白,亦真亦假,但梅香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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