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春气

谭瑞

“寒天奉书，一室皆春气也。”寒室的苍白，因友人的来信而变得暖意融融。钟嵘说过：“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行诸舞咏。照烛三才，晖丽万有，灵祇待之以致。”陆机也说过：“诗缘情而绮靡，赋体物而浏亮。”一封书信，可以让彼此心灵更加契合，也可以给人带来巨大的震撼。

信抵万金，翻远山涉长水而来，即使轻如鹅毛，也有万钧之力。文字让书信有了温度，让等待滋养了深情。“置书怀袖中，三岁字不灭”，亦可“呼儿烹鲤鱼”，可上言长相思，下言加餐饭；可在“辗转反侧睡如翻饼”之时，“发筪视之”，匿于山枕之下，倚一纸墨香而眠。那时的信是有暖意的，是实在的纸张的踏实感，那是远古的悸动。信至，视之，便是哀者掩涕，快者掀髯，羡者色飞，众生百态。

如今社会，快了速度，淡了情意；从前的车马邮件之慢早已不复存在，充斥吾人之精神，填塞骨髓，焚其骨，扬其灰，点点验之，皆高速二字；高以快其心，速以逞其欲。如此追求，信之安在？遠方音信因泛滥而廉价，信因慢而淹蹇。然而书信亦有其存在价值，书信，乃古之文人雅士必备，深浅的字迹，整齐的楷书，柔软的纸张，让人可以忘记世间的荣辱；沉浸于文字的馨香之中，可时时回味亲人或友人的那种无法言说的情。

曾见一册《文言尺牍入门》，规矩谨严，措辞如衔香兰，尽有法度可观，其下是涓流般的情感。如今之信，早已捐弃此番“繁文缛节”，随意乃至随便。信的失落标志着书面语的衰落，亦是整个民族文化水准的下滑。我们很少再见谁以信答人赍送，很少再有人兴致于此，封一《韭花帖》送与友人。现在大家写信，不必再细细斟酌，“恐一言有失”，而谨慎落笔。少了以往书信的练笔，文章的情感如隔蓬山，难以丰满。哪怕媒体大倡读家书，亦难以挽救手写书信日益淡出人们视线的危机。

式微，式微，胡不为？

不必哀叹现状，吾辈自可改之。在日常生活余裕，择一支笔，铺一张纸，效古人之情趣，寄予亲朋。在各种媒体盛行的今日，我却更向往一纸书信所承载的温度。谁能千里外，独寄八行书？

我想念冰冷机器外的一室春气。

（指导教师 何 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