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慈欣 在下班途中,仰望星空
2018-05-30尤蕾
尤蕾
刘慈欣将现实与科幻划分得非常清晰,生活中的“刘工”喜欢穿衬衫,戴黑边大眼镜,不帅也不酷。就像生活在平行宇宙当中,刘慈欣在现实与科幻之间急速转换着。
对于科幻迷身份的归属感,源自他的童年,“我更多的是以科幻迷的角度写科幻。”刘慈欣说,
刘慈欣在《三体》英文版后记里记述了这段经历——1970年4月25日,夜晚,河南省罗山县一个村庄,7岁的刘慈欣站在一个池塘边,“旁边还站着许多人,有大人也有小孩,我和他们一起仰望着晴朗的夜空,漆黑的天幕上有一个小星星缓缓飞过。那是中国刚刚发射的第一颗人造卫星‘东方红一号”。
那时的刘慈欣对那颗飞行的小星星充满了好奇与向往,同样,那个年代的混乱与饥饿更让这个少年刻骨铭心。1963年刘慈欣出生在北京,祖籍河南,他的父亲曾经就职于中国煤炭设计院,后来下放去了山西。“那里是‘文革中各派别武斗的重灾区,我记得夜里的枪声……”当时矿上的环境不安全,加之父母受到“文革”的冲击,只好把他送回河南的农村老家。
几年后,和新中国成立后一代代青少年一样,《十万个为什么》也成了刘慈欣的科学启蒙书。他第一次看到了“光年”的概念,并知道了那颗人造卫星与其他星星的距离。“我想象着光线以每秒30万公里的速度穿越那寒冷寂静的太空,用想象努力把握着那令人战栗的广漠和深远,被一种巨大的恐惧和敬畏所压倒,同时有一种吸毒般的快乐感。”
从那时起,刘慈欣就发现,自己拥有一种特殊能力,即远超出人类感官范围的极大和极小的尺度和存在,在他的大脑中却是形象化的。
父亲从北京带回山西的书,给小慈欣打开了一扇眺望远方的窗户,正是从那个时候他接触到了真正的科幻。一个夏天,刘慈欣正在看凡尔纳的《地心游记》,突然书被一双大手抽走了,那是他的父亲,说了一句:“这是科学幻想小说。”
在知道了“光年”的1975年,河南爆发了“75·8”大洪水,在超过当时世界纪录的一天1005毫米的大暴雨中,河南驻马店地区的58座中小型水坝先后溃塌, 24万人死亡。此后刘慈欣回了趟老家,“当时有末日的感觉”。“人造卫星、饥饿、群星、煤油灯、银河、‘文革武斗、光年、洪灾……这些相距甚远的东西混杂纠结在一起,成为我早年的人生,也塑造了我今天的科幻小说。”刘慈欣写道。正是这种感受力,使刘慈欣先是成为一个科幻迷,进而成为科幻作家。
刘慈欣说,那些年出版的科幻作品,无论中外他几乎都看过了,后来,刘慈欣写过一篇名为《使我走上科幻之路的那些书》的文章,影响他的书包括凡尔纳的《海底两万里》、阿瑟·克拉克的《2001:太空漫游》、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奥威尔的《一九八四》、《自私的基因》、《宇宙最初三分钟:关于宇宙起源的现代观点》等。
但是1980年的一次阅读体验,对于刘慈欣显然更为重要。这部作品就是阿瑟·克拉克的《2001:太空漫游》。采访过刘慈欣的媒体都复盘了一个场景:读完那本书,出门仰望星空,“突然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壮丽的星空下,就站着我一个人,孤独地面对着这人类头脑无法把握的巨大的神秘……”以至于刘慈欣不止一次地对媒体说:“我的所有作品都是对阿瑟·克拉克的拙劣模仿。”
从高一起,刘慈欣开始尝试写科幻小说,他说自己写硬科幻是一脉相承的,第一篇科幻小说就是以外星人为题材。“那部小说跟《三体》有些类似,讲述了一个外星人来到地球的故事。”刘慈欣说,起码目前还没有写软科幻的打算,“但不排除以后會有”。
真正科幻作品创作,还有点“浪子回头”的意味。在相对偏僻又封闭的大型厂矿,没有女友,无处可去,可选择的消遣所剩无几,其中以打牌最为流行。刘慈欣曾经也靠这种娱乐方式消磨时间,但有一次他输掉了一个月的工资——800块,心疼了。还不如写点东西,一来打发时间,二来起码不会输钱。
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吴岩这样评价刘慈欣:“每一篇小说他都希望能有不同的尝试。”《乡村教师》是对现实关注最强烈的一部作品。《地火》则隐约将他自己的过往镶嵌在其中。“每个文明都是带枪的猎人,像幽灵般潜行于林间,轻轻拨开挡路的树枝,竭力不让脚步发出一点儿声音。”《三体》中的“黑暗森林法则”更是被看做刘慈欣最为经典的宇宙观,甚至被拿出来反复讨论其现实存在的可能性。同样,他书中所构建的“零道德”宇宙,以及最终结尾地球毁灭,也一度使得刘慈欣被认为是一个“悲观主义者”。然而,他迅速反驳道:“一个只有几十万年的人类文明,最后拥有了一个四十几亿年的未来,我以为我已经够乐观了。”
什么是好的科幻?刘慈欣的答案是,好的科幻,就是能让你在下班的途中,仰望星空。资深科幻迷小姬曾说过这样的话,让刘慈欣刻在心中:希望你们能拉着我们的手在太空中飞行,在时间中看未来和过去,带着我们仰望星空,带我们聆听宇宙中最深邃的思想。这番话是刘慈欣30年前就想对科幻作家说,但他没有机会。这个名叫小姬的女孩远比当年的刘慈欣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