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别来无恙
2018-05-30郭恒昌
郭恒昌
我多想回到你的怀里!回到那片槐树的绿荫下,回到那场梦幻般的大雪中,回到那段消逝在无情岁月中的年华里。
西安是个温和的城市,连冬天到了这儿都会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张开双臂拥她入怀。
与北方的凛冽不同,这里的寒风不刺骨,而像个小孩子,张开小嘴一口一口地吹冷气。秋叶不会完全凋零,即使深冬,也总会有一两片叶固执地赖在树枝上,任凭风吹雨打,也不会“化作春泥更护花”。眼前也并非一片枯寂的景色,小草们总会留下些许青黄,为孤寂的寒冬添上几笔不灭的生机。这位于神州大地中央的古城啊,上天给了她多少得天独厚的绰约风姿!
我走在古城的街道上,忽地想起了家乡。
那是一座小城,一座遗世独立的、鲜为人知的北方小城。坐落在层层叠叠的黄土山中,依偎在奔腾不息的母亲河臂弯里。我并没有考证过她到底有怎样的过去,也并不知道她到底在世人眼中是何模样,我只知道,我是故乡的孩子。
我在故乡出生,大概这也是一种缘分吧。她给了我这个调皮小男孩一点点惩罚——小麦色皮肤,这是故乡为我打上的独特烙印。故乡不大,城区更小,不到一个小时就可以从东走到西。因此,儿时的我喜欢跟着一群男生在大街小巷上蹿下跳。故乡的街道上栽满了树,每棵树前都挂着块小牌子,上面写着“国槐”,应该便是所谓的槐樹吧。我对这树的记忆仅止于挺拔,并不记得是否会开花。盛夏时,槐树总会撑开如盖的绿荫,像带着草帽的庄稼人,淳朴又本分。我们一群少年沿着这些槐树,嬉戏打闹,随手就能打下来许多青叶。那些叶子永远地留在了那片土地,那些少年却越走越远,不曾回头。
故乡的冬天带有典型的北方特色:常常寒风凛冽,白霜凝成窗花。雪是寻常的,记得有一年除夕夜,大雪纷飞,像一只只洁白无瑕的蝴蝶翩然起舞,落入远处精致的小窗,装饰着少年的梦。彼时,我穿着厚棉袄,坐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看着万家灯火,听着烟花欢鸣,哼着不知名的曲子。这一切连同那漫天的大雪,被定格在岁月的长河中,就像是一场梦幻而真实的童话,青涩的少年在冰雪搭建的城堡中成长。
后来为求学离开故乡,来到古城长安。古城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自在,反而充满了现代化的匆忙。我像一封不曾开启的信,每天被投寄于学校与家之间,漂泊不定。不知何时,习惯了匆匆穿过路边茂密的树丛,却不知道树的名字;习惯了入夜时分盯着窗外的一角出神,却看不清楼底的孩子;习惯了漫步在那些未曾落地便已消融的轻盈小雪中,却再也寻不到万家灯火。不经意间,渐渐在时光荏苒中开始抹去关于故乡的记忆,关于那些槐树,关于那场大雪,关于那个小小的男生。像是一场无尽头的奔徙,身后的景色被越拉越远,然后慢慢消失在岁月长河的彼岸。
可是,在那些无尽的夜色里,我多想回到你的怀里!回到那片槐树的绿荫下,回到那场梦幻的大雪中,回到那段消逝在无情岁月中的年华里。
故乡,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