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呼唤,爱的礼赞
——读徐国良《爱行天下》
2018-05-30
徐国良的《爱行天下》这本书,按散文、随笔、美文的种种标准来要求,可能更具边缘性文体的特点:它打破了某些常规,打通了某些界限,它质胜于文,注重于表达胜于文辞的修饰,但它所具备的充沛的内质,感人的力量,是许多过于雕琢的程式化的“美文”所无法达到的。
所以,我首先要说的是,这是一本具有强烈的时代感,现实的针对性,颇能触及时代敏感神经的作品;它的一个最为突出的特色,就是紧紧围绕当代人的道德伦理现状,注重生活性、日常性,甚至世俗性,有一种“入世”的积极品性,它的核心是干预人的灵魂。读下来会发现,这些文章,据事论理,针砭时弊,真诚朴实,妙语迭出,很能引发人们的思考。
比如《康复日记》,记述了一位丈夫,以惊人的毅力,挽回了几乎不可挽回的生命,并且使得车祸后已成植物人的妻子,最终站了起来。这位丈夫说,我护理代琼四年多,几多悲痛?几多苦累?几多艰辛?天不晓得,地不晓得,代琼也不全晓得,但我自己晓得。这是一个丈夫的职责。我只有这样做,才对得起“丈夫”这两个字。在康复代琼身体的同时,也康复了我对爱情的认识:只要有爱心、有恒心,什么人间奇迹都可能创造。
这位丈夫还坦率地说,外国有个“情人节”,中国有那么多人跟着过“情人节”,为啥中国就不能有个“爱人节”呢?能有这个节来帮助人们纪念和留住那份纯真的爱情、那份美丽的念想多好!这使我想起了车尔尼雪夫斯基的话:“爱情的意义就在于帮助对方提高,同时也提高自己。”
在作者笔下,爱不是空洞的,也不是盲目的,爱是具体的,是有特定时代内涵的,因而是广阔而丰富的。
爱,始终伴随着人类,爱有自己伟大的传统,爱是人类最伟大的感情,对中国人来说,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是爱的基础。一个人对祖国,对家乡,对人民,对父母,对师长,对周围所有人的爱与尊重,比世间任何东西都更重要。
例如,《舅父的品格》,就是一篇感人的作品。这里的爱,不仅仅出于血缘,骨肉之情,而是这位弥留之际的舅父,有许多超乎常人、令人尊敬的高尚品德。他做村官一辈子,总是吃苦在前,享受在后,他宁可自己倒霉,也不愿群众倒霉。有人想要整他,煞费苦心,研究了一整夜,仍觉得无处下手。这可能会让一般人难以相信,真有这么几十年如一日的好村官吗?事实是最好的回答。就因为他心中有大爱。
当然,“爱”的现状是复杂的。在现实中,我们会看到大量关于爱的报道,不免常常感慨,毕竟还是好人多啊。这是事实。然而,同样不可忽视的是,爱的匮乏,爱的缺席,也所在多有。
爱在最需要出现的时候,却往往没有出现,这令人憾恨。这就不能不让人思索我们这个时代的道德现状了。不必讳言,冷漠、隔阂、不关心他人也习惯于不被他人关心,正在成为不少人修炼的防身术,让心穿上盔甲,以冷对冷。人似乎变得更聪明,更实惠了,于是,见义勇为者,伸张正义者,为正义而斗争的大无畏牺牲精神,日渐稀少。
有时候你会感到,这是不是一个平庸、富足、享乐主义和犬儒主义盛行的时代。一些人没头苍蝇似的追名逐利,不尊老,不尊师,不亲人,不爱人,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正在丢失。现在通讯虽然高度发达,但人心和人心往往是隔绝的,难以沟通的,人不关心人,只有利益关系至上,实用关系至上。一些人把幸福的坐标建立在官衔权力、物质财富上,必然导致为了获取权力、金钱的角斗,不正当竞争必然引发道德的堕落。物质占有和感官享乐的指数越来越高,幸福的指数必然越来越低。
在今天,呼唤爱是多么迫切,多么重要!《爱行天下》的字里行间,蕴含着徐国良在人类道德文明面临严峻挑战的形势下,对我们民族道德文明建设的思考。
当今中国社会的急速变化,万花筒般的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生活方式、价值取向、梦想追求相互博弈又相互兼容。人类积聚了几千年的精神遗产:善良、仁爱,似乎成为当代人精神的稀有元素。正如霍尔巴赫所说:“在一个极度自私的社会里,几乎所有的社会成员都互为仇敌。每个成员都只为自己生活,很少顾及他人。每个人都只受自己欲望的支配,只考虑与社会利益背道而驰的个人利益,正是那个人对人是豺狼的时候,作为那个社会成员的人,有时比起生活在深山密林中的野人还要不幸。”书中不少文章涉及造假,欺骗者的卑劣嘴脸,如《铁戒指》中的老板和周围的说情人,可谓司空见惯。
写故乡的文章占了重要分量。作者说,乡愁是本永恒的书;乡愁是首无尽的歌;乡愁是我永远苦涩而甜蜜的记忆。我写下点滴,留在纸上,想让这些有文字的乡愁,供我年老体衰后时常反刍,想让子孙后代不把乡愁当作传说。作者抒写了强烈的怀乡之情。
几千年的人类社会一直存在着流动,当今社会的流动更为频繁和遥远。那些远离家乡漂泊异乡的人,必然怀念生养自己的故乡,必然怀念总角之交的老友,必然怀念故乡的生活。对故乡的怀念是家国情怀的召唤,是善良和挚爱的外现,可以演化为忧国忧民、弥合国家创伤的诉求,是我们民族几千年来文学创作的重大母题之一,是种美好的善爱情感。应该说,这些篇章也是全书最动人的部分。
在《爱行天下》里,作者一方面抒写了当代军人的思乡之情,通过讲述屋场演变、祖坟遭遇、童年困苦、故乡习俗、家乡巨变等许多感人故事,让乡愁成为一种催人奋进的文化和弘扬中华传统美德的平台:另一方面又生动传情地告诉人们,军人既爱自己的家乡和亲人,又视人民为父母,驻地是故乡。他们时刻胸怀“军队打胜仗,人民是靠山”的大爱之情和感恩之心。
值得一提的是,作者在这本书中还专门用一章7篇文章,畅叙了许多爱自己的故事和思想。作者认为,爱自己不应是个自私的命题,当今社会存在的缺德、腐败、违法犯罪、自杀凶杀行为,都是源于不懂、不会、不能珍爱自己。
有些人因为不爱惜自己的良心、不把自己当人、经常忽悠自己、给自己打折,所以才自己害了自己。正如作者所言:“一个不把自己当人的人,怎能做好人!一个不把自己当人的人,你怎能指望他把别人当人来关爱和尊重呢?”一个真爱自己的人,一定会做个有良心的人、有爱心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人活着,既是为自己,也是为亲人、为他人、为社会和国家担当一份义务和责任。我们既无权不把别人当人,也无权不把自己当人。”
今天的社会,特别需要彰扬人类精神的作家,特别需要传承人类正面精神的文学。正如普拉安东诺夫强调的:“要人类获得幸福,文学就必须首先使人成为人,即通过充满诗意光辉和精神力量的手段,帮助人们摆脱那种黑暗的、野蛮的、庸俗的生活状态,从而最终将人类的生活向上提升到一个值得追求的境界。”
我也曾在《新世纪文学的精神生态和资源危机》中谈到:当代文学迫切需要正面价值。什么是正面价值?就是那种引向善、呼唤爱、看取光明、明辨是非、正面造就人的能力。我也在《当前文学创作症候分析》中谈到:“作家的责任就是对人类生存境遇的深刻洞察,善于表达精神的作家能够做到把故事从趣味推向存在。他们应该是民族精神的高扬,伟大人性的礼赞,应该是对人类某些宝贵价值的肯定,例如:人格、尊严、正义、勤劳、坚韧、乐观、宽容等等,有了这些,对文学而言,才有了魂魄。”
徐国良曾经系统地思考和研究过当今的伦理道德问题。我读过他的道德系列丛书——《德行天下》《诚行天下》《度行天下》《美行天下》《兵行天下》。这样系统的关于伦理道德的考察和书写,在当今中国文坛是极为难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