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湖南辰溪方言的通用量词“条”

周红叶

摘 要：量词“条”在辰溪方言中使用得比较广泛。本文通过分析通用量词“条”在辰溪方言中的使用情况、句法形式及功能，揭示通用量词“条”的特点，有助于辰溪方言量词的深入研究。

关键词：辰溪方言 通用量词 条

辰溪县隶属于湖南省怀化市，位于湖南省西部，毗陵溆浦县、中方县、泸溪县、麻阳县和沅陵县。辰溪处于湘方言和西南官话的接壤地带，方言既有湘方言的特点，也有西南官话的特点。学术界比较赞成辰溪方言属于湘方言。陈晖、鲍厚星的《湖南省的汉语方言（稿）》（2007）将辰溪方言划分到湘语辰溆片。[1]

《现代汉语词典》中量词“条”有三个个义项：（1）用于细长的东西；（2）用于以固定数量合成的某些长条形的东西；（3）用于分项的。[2] 1352-1353吕叔湘先生主编的《现代汉语八百词》中量词“条”有两个义项：（1）用于长条形的东西；（2）用于某些抽象事物。[3]529-530量词 “条”在辰溪方言中的读音为[diau13]，其适用范围非常广泛，具有通用性，在一定程度上可称为通用量词。本文在实地调查的基础上对通用量词 “条” 在辰溪方言中的使用情况、句法形式及功能进行分析，从而揭示辰溪方言中通用量词 “条” 的特点。

一、量词 “条” 在辰溪方言中的通用情况

普通话中使用范围最广的量词是“个”，但辰溪方言中使用范围最广的量词是“条”。本文参照《现代汉语八百词》附录《名词、量词配合表》中的439个名词，[3] 709-715实地调查了辰溪方言中量词“条” 与这些名词的搭配情况。统计得到能与量词 “条” 搭配的名词有143个，而普通话中能与量词“条” 搭配的名词只有57个，数字远远低于辰溪方言。可知量词“条”在辰溪方言中的适用范围比在普通话中的适用范围要大很多。

由于《现代汉语八百词》附录《名词、量词配合表》中一般没有收录只能带 “个”或者 “种”的名词，为了比较全面考察量词“条”在辰溪方言中的通用情况，本文也参考了《汉语方言词语调查条目表》[3]，在之前143个词语的基础上适当增加了23个方言中常用名词。这22个词语为：太阳、月亮、水坑坑（水坑）、坝、上午、中秋节、寒假、筛子、箩筐、藕、苞谷球（玉米）、鸭蛋、毛虫、平房、楼梯、抽屉、盘子、叫花子、月里伢儿（婴儿）、眉毛、面巴（脸）、风筝、篮球。现根据能与量词 “条” 搭配的名词的语义范畴，将 166个名词分类如下：

（一）天文。名词有：彩虹（虹）、太阳、月亮。

（二）地理。名词有：城市、岛、山沟沟（沟）、河、江、路、山脉、水坑坑（水坑）、坝。

（三）时间。名词有：上午、中秋节、寒假。

（四）穿戴物品。名词有：手镯、头巾、裤子、帽子、裙子。

（五）植物、果实、瓜菜和食品。名词有：瓜、黄瓜、西瓜、香蕉、馒头、香烟、月饼、藕、苞谷球（玉米）。

（六）动物及其胚胎。名词有：蚕、苍蝇、虫、狗、狐狸、蝴蝶、鸡、狼、老虎、老鼠、驴子、骡子、骆驼、马、猫、牛、螃蟹、青蛙、蜻蜓、蛆、蛇、养牲（牲口）、兔子、蚊子、虾公子（虾）、象、鸭、雁鹅（雁）、羊、鱼、鸳鸯、猪、鸭蛋、毛虫。

（七）用于人及其相关物。名词有：工人、客人、亲戚、人、尸体、叫花子、月里伢儿（婴儿）。

（八）用于身体及器官类。名词有：鼻孔、肠子、翅膀、胳臂、肩膀、角头（角）、嗓子、舌子（舌头）、腿、尾巴、心、眉毛、面巴（臉）、伤疤、神经。

（九）用于建筑、单位。名词有：报社、车站、窗户、饭店、工厂、街、井眼（井）、剧院、矿山、礼堂、旅馆、码头、门、商店、书店、水库、塑像、隧道、塔、台阶、学校、医院、银行、平房、楼梯。

（十）器具用品。名词有：鞭子、扁担、秤、床、灯、锅、鼓、地雷、喇叭、篮篮（篮子）、轮子、锣、麻袋、马达、磨、碾子、勺勺（勺子）、收音机、手榴弹、水车、水桶、唢呐、毯子、碗、蚊帐、箱子、乐器、炸弹、枕头、钟、筛子、箩筐、抽屉、盘子。

（十一）交通工具。名词有：车厢、船。

（十二）文体活动等。名词有：标语、风筝、篮球。

（十三）抽象物。名词有：办法、词、故事、计划、理由、路线、命、命令、任务、消息、意见、原则、战线、制度。

（十四）其他。名词有：军队、军舰、口袋。

二、 “条”的句法形式及功能

量词“条”在辰溪方言中通常与其他的词组成短语，一起在句子中充当句法成分，也可以单独充当句法成分，其用法和功能都比较多。

（一）数+条+名

用于计量。与普通话一样，量词“条”用于计量时通常与数词和名词结合，组成“数+量+名”的结构形式。由于量词“条”适用的对象比较广泛，这个结构既可以用来计量人，也可计量动物以及其他事物，例如：四条鱼/六条人/五条包子。“数+条+名”结构中，量词“条”与数词组成数量短语，充当后面名词的定语。“数+条+名”结构在句子中可以充当主语或宾语，如：

（1）三条鱼游过来了。

（2）他刚刚吃了两条馒头。

（二）数+条

“数+条”结构在句子中充当定语，用来修饰或者限制后面的名词或者是名词性短语。也可以在句子中充当主语或宾语，充当主语或者宾语时需要借助上下文语境，如：

（3）十五条鸡儿。（十五条鸡仔。）

（4）三条冇够。（带三条裤子够了吗？三条不够。）

（5）买三条。（你买几条鱼？买三条。）

（三）动+条+名/形

由于经济原则，辰溪方言中的“动+数+条+名/形”结构在数词为“一”时，数词“一”可以省略，比如“买一条南瓜”可变为“买条南瓜”。省略后的结构在辰溪方言中使用得比较多，如：

喊条人 加条衣裳 买条鱼 带条人情 报条信 打条电话 开条会 讲条笑话

过条瘾 输条精光 吃条饱 嗨条痛快

上例中的“条”相当于普通话中的“个”。周明强（2002）把“V+个+N”结构里的“个”分为个1、个2、个3三种，个1是量词（再过三个站就到了。）；个2是半虚化量词（你再给他打个电话。）；个3是虚化的非量词（上个大学。）[4]上例前两排结构中的“条”都可以在前面加上数词，组成数量短语。“条”在结构中有表示量的含义，我们认为，上例前两排结构中的“条”是量词（买条鱼）或者是虚化的量词（打条电话）。第三排的例子中的“条”已经没有了量词的含义，前面不能加数词构成数量短语，是完全虚化了的词。

（四）条条+咯

量词“条”重叠后变为“条条”，可指长条形的事物，用作名词。又可用作量词，重叠后的“条条”与重叠后加上助词“咯”，都表示“每一个”或者“个个”的意思。比如：

（6）你那屋伢儿条条都有出息。（你家的孩子个个都有出息。）

（7）那堆萝卜条条咯都空心了。（那堆萝卜每一个都空心了。）

（五）这/那+条+名

指示代词“这/那”加上量词“条”再加上名詞，组成一个指量名结构，在句子中充当主语，用于近指或远指，例如：

（8）那条飞机的声音太大了。

（9）这条西瓜好甜。

（六）这/那+条

量词“条”与指示代词“这/那”组成指量结构，通常在句子中充当定语。“这/那+条”结构还可表示泛指，在句子中充当主语或者宾语，也是要借助上下文语境。此时量词“条”相当于普通话中的量词“个”。例如：

（10）这条喜欢那条也喜欢。

（11）买这条买那条。

（七）人称代词/疑问代词/人名+条+名

量词“条”虚化后放在人称代词、疑问代词或人名与名词中间，相当于普通话的结构助词“的”，例如：

（12）他条妹妹嫁到辰溪街上了。（他的妹妹嫁到辰溪县城了。）

（13）哪个条伢儿？（谁的孩子？）

（14）红红条姑娘来她屋了。（红红的姑妈来她家了。）

上例中的例（12）和例（14）量词“条”虚化得不是很彻底，还带有量词意味。例（12）和例（14）都可在“条”的前面补上指示代词“那”或是在“条”前面加上动词“有”，这样就分别变成指量名结构和“动+条+名”结构。

（八）形/形短+（数）+条

这里的“条”也相当于普通话里的“个”，比如“好大一条”，相当于普通话中的“好大一个”，数词加上量词“条”放在形容词短语后面作补语。不同的是，辰溪方言中的数词通常可以省略，“好大一条”可以说“好大条”。另外，辰溪方言中还有一些词缀加形容词语素构成的形容词，比如“拉高、拉长、飞红”等，“条”可以直接用在这些形容词后面，组成“形+条”的结构，“条”在这个结构里单独充当补语，起到补充说明的作用。这些结构里的“条”都还有量词的意味。

以上“条”的用法和句法功能进一步说明了量词“条”在辰溪方言中的通用性。“条”可为量词、结构助词，重叠后可为名词，其意义及功能在逐渐扩大。

三、通用量词“条”的特点

（一）开放性

从统计的数量可以得知，统计的《现代汉语八百词》附录《名词、量词配合表》的439个词语中，可与量词“条”搭配的词语有143个。量词“条”适用的对象可以是天文类、动物类、建筑类和时间类等诸多类的事物。既可以是抽象的，也可以是具体的，既可以用于没有专用量词的事物，也可以用于某些有专用量词的事物，这表现出量词“条”的适用范围非常广泛，具有开放性。

（二）泛化性

《说文·木部》：“条，小枝也。从木，攸声。”可知“条”原本是名词，后用作量词。量词“条”最初与带有长条形特征的词语搭配，后适用对象扩展到与长条形语义特征相关的事物以及抽象事物上，量词“条”的适用对象开始泛化。其泛化主要表现在量词“条”不受适用对象的形状特征或者其他的特征而影响，有巨大的相容性。量词“条”的泛化性正是由于经济原则。我们知道，汉语中有很多名词，若是为每一个名词都匹配一个量词，那么会为我们语言的习得增添负担。所以，为了便利，一个量词可以对应很多个名词。正由于量词“条”的开放性，使其的适用对象的范围很大。

四、结语

本文对辰溪方言中的通用量词“条”做了一个简单的考察。通过实地调查得出的数据可以知道，辰溪方言中的量词“条”的适用对象非常广泛，具有开放性和泛化性的特点。量词是词汇中的重要部分，对辰溪方言量词“条”的研究也是比较有价值的。本文只是简单地分析与探讨了辰溪方言通用量词“条”，还待深入调查与研究。

参考文献

[1] 陈晖，鲍厚星.湖南省的汉语方言（稿）[J].方言，2007（3）.

[2] 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M].北京：商务印书馆，1978.

[3] 吕叔湘.现代汉语八百词[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

[4] 周明强.汉语量词“个”的虚化特点[J].语文学刊，20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