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记得失，“才”“志”皆在“敏”

柯燕芳

红学会会长张庆善在《漫说红楼》里说《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苦心孤诣，用一字概括人物形象特征，“画龙点睛，匠心独运”。敏探春、勇晴雯、贤袭人、俏平儿、懦小姐等无一不“在回目中独放异彩，别具特色，美不胜收”。所谓“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故笔者尝试以“一字记得失”的阅读方式为主题，品析《红楼梦》中的经典人物。

本课例聚焦贾府三小姐贾探春，离开风月爱情的主线，思考《红楼梦》另一个旨向所归。正如周汝昌在《红楼十二层》中所说：“《红楼梦》并非为了供人消遣解闷，也不是为了情场忏悔或解脱痛苦。乃是作者对于宇宙万物、社会人生的一个巨大深遂的思考和观照。”

由此笔者尝试设计了三个教学活动环节，尝试从“敏”字入手，通过“探春理家”“抄检大观园”等集中刻画探春形象的片段，分析曹公“敏”字所含探春性格“才自精明志自高”的意蕴，树立全面把握人物形象的意识，全面提高学生把握人物形象的能力。在此基础上，探究探春性格成因，训练学生透过现象看本质，结合背景究本源的分析鉴赏能力。过程中采用合作实践、讨论交流的灵活的课堂组织方式，让学生在自主探究、合作实践中理解和掌握知识和技能，让学生亲身经历知识的形成与应用的过程，培养学生的探索及创新能力。教师适时辅以解析点拨和名家观点援引，引导学生赏析更具科学性和准确性。

【活动一】学情预研

1.学情反馈分析：

《红楼梦》一轮阅读我们以理清故事架构，掌握人物元素为主要任务。通过多次考查检测反馈的情况来看，学生掌握情况甚佳。如探春形象，在一轮学习中学生已对探春理家的节流和开源措施基本了解，对“抄检大观园”里探春的言行举止也早已熟记于心，探春形象的基本特征已获得初步感知，只是缺少更加深入的人物思想心性的探究，以及对人物个性命运与社会制度、时代特色之间的必然规律还不甚清晰。学生渴望走进这些人物心中，将自己虚拟置于人物生活的三维空间，以“旁观者”的身份参与他们的生活，去历其所历，感其所感，走进人人物，认知社会，从而真正明白文学巨匠的良苦用心。

2.预习学案设计：

学案设计以对经典作品做精细阅读，透彻理解探春形象为教学目的，引导学生对经典作品进行细化深究式阅读，并辅以阅读提示，设置思考方向，采集学生自主阅读成果信息，并提供其他章回链接，以使学生对经典章节、经典人物有整体把握，不致于断章取义，理解偏颇。

学案思路设计呈现四层梯度。首先从教材出发，以《探春理家》为引子，初步把握“敏”字含义，进而引入“抄检大观园”，引导学生深入本质研究“敏”字本质，然后延伸拓展至“愚妾争闲气”，补充完善“敏”的另一层含义，最后引导学生进行性格成因的探究，真正做到对作品文本进行深挖细究，在全面正确把握探春形象的同时，达到向学生灌输对经典作品进行精细阅读意识的目的，同时也为学生将这种阅读模式做了一个课堂展示。

【活动二】浅释主题词“敏”

庚辰本《红楼梦》（《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庚辰本1760年定本）五十六回回目名“敏探春兴利除宿弊，时宝钗小惠全大体”，曹雪芹看探春形象一言蔽之“敏”。东汉·许慎《说文解字》里诠释“敏”字：“敏，疾也。”一曰敏捷，也即动作快。二曰聪敏，也即思维敏锐，反应快。如此说来，“敏探春兴利除宿弊”曹雪芹该是说探春聪敏有才，行事果断，精明能干，眼光敏锐，有胆识，有远见。

本活动环节中，笔者引导学生阅读文本，归结探春的改革措施。一是缩减重复支出，二是引进赖大家花园的管理方法，让婆子们承包大观园的果树花草、园圃池塘。通过分析探究学生得出其实质为开源节流两大方针。研习过程中有同学抓住回目中“兴利除宿弊”五字，还发现了开源节流措施的四大益处，探春理家最终既调动了家人干事的积极性，又杜绝了手下赌博喝酒闹事的现象，维护了贾府的秩序。这个环节通过师生共同阅读、概括和研讨。不仅让学生亲身感受了细化阅读的有效性，更让学生初步感知了探春的聪敏能干和精明果断。可以说，对曹公一言蔽之的“敏”字有了第一重的理解。

【活动三】深究主题词“敏”之“才”

该环节笔者引导学生去推究“敏”字在探春身上的独特内涵，组织学生展开讨论，探究探春改革真正的原因以及着眼点。

在探春理家之前，凤姐曾对平儿说这个家“若不趁早儿料理省俭之计，再几年都赔尽了”， 冷子兴演说荣国府时也曾提到“如今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可见，此时的贾府经济上产生了巨大的危机，外实内虚，此外，家族内部的房族之争、嫡庶之争、尊卑之争越来越明了，连王熙凤也难以周旋其中。当然，贾府最重要的危机，是家族领导层后继乏人，“谁知这样钟鸣鼎食之家，翰墨诗书之族，如今的儿孙，竟一代不如一代了”，从而使贾府失去了任何的发展希望。所以探春的改革，不是凭空而生，而是建立在对贾府现状的清醒的认识和深深的忧虑之上的。

笔者适时引进探春在“抄检大观园”时的一段话：“可知这样大族人家……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呢！” 红学家王昆仑在《政治风度的探春》一文中说：“探春面对着的自己的家庭形势是黑暗腐朽，明争暗斗，危机四伏，败在旦夕……自己经常保持清醒，把是非得失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有所感慨，也有所盘算，遇到机会，就要拿出力量进行一番改革。”可见，探春着眼的是家族的未来和发展，这才配得上判词中所说的“才自精明”。

此环节笔者引导学生在阅读经典章回时，注意作品前后内容上的勾连，使学生在原有阅读积累上兼顾整体阅读，由此拓展深化，从宏观上居高临下驾驭文章，使学生在众多的事件中能汲取精华，在纷繁的现象中能探究本质，在复杂的关系中会归结主旨，培养整体阅读的意识，养成良好的阅读习惯，使思维认知结构更加健康地发展。

【活动四】完善主题词“敏”之“志”

探春判词“才自精明志自高”，那么“敏”之“志自高”又在何方？带着这个问题，笔者领着学生又一次回归原作，细读经典。

“抄检大观园”时探春“秉烛开门而待” ，流泪叹息，并发出了严正的警告和预言，还当面顶撞凤姐，打了王善保家的一記耳光。可见探春对抄检行为是非常反感的。她的反感不光是家族的衰落，更是自身尊严受到了侵犯，此处的“敏”，是对尊严、对身份地位的敏感，这正是“志高”的体现。所以“愚妾争闲气”中探春才会同自己的生母赵姨娘展开激烈的冲突，这不仅是捍卫执法的公正和权威，也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威信和尊严。

古语有云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读破万卷，神交古人”，经典作品反复阅读、精细阅读在该环节又得以完美地展示了它的魅力。学生在经典作品的反复阅读中，对作者的巧妙构思有了更深的体悟，在赞叹作者匠心的同时，还将原本零散的内容通过自己的思考重新构建起来，形成了一条探索研究的新路径。

【活动五】“才精志高”成因分析

随着探春形象地逐渐丰满清晰，“才精志高”的成因问题也随之而来。在浓厚的主题关照下整体阅读、深挖细究的研讨氛围中，学生立即想到了这与她庶出的身份有关。妻妾不分则家室乱，嫡庶无别则宗族乱。探春庶出的身份，严格的等级尊卑制度，让她自觉低人一等，所以她处处要强，处处要维护自己的尊严，生怕被人欺负和耻笑。再者生母赵姨娘偏偏又是一个自轻自贱，为众人所不齿的人物，胞弟贾环更是猥琐不堪，处处遭人嫌弃，这就有别于迎春的庶出。所以自尊自重而又敏感的探春，谁要一涉及“庶出”，就好像在她伤口上洒了一把盐。

探春形象成因分析，学生解读如此顺利和全面，或许可以看作是此次阅读模式取得成效的一个体现。孟子曰：先立乎其大者，其小者不能夺也。运用到经典阅读上，笔者觉得可以理解成先抓住作品精髓，最核心的信息，然后在主题关照下进行整体阅读，那么经典中的细微之处也便能与精华部分产生勾连，也就能更加深入理解经典的精髓。

“一字记得失”的主题阅读只是众多阅读教学模式中的一种。若能以个人的微薄之力助学生驾驭诸如《红楼梦》等巨著名篇，则幸甚至哉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