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牧业动物福利事业任重道远

文│伍佰鑫（湖南省畜牧兽医研究所）

“动物福利”已经成为中国知识界的研究热点。印象中看见的中国最早（距今20年）一篇关于动物福利的论文是1997年的《动物福利学科的发展现状》。文中提到，动物福利或动物康乐（welfare or wellbeing）是一门学科，既包含自然科学的内容（兽医学、畜牧学、动物学、生态学、动物行为学、公共卫生学等），又包含人类道德的内容（法学、伦理学、社会学等），其主要意思是指动物有机体的身体及心理与其环境维持协调的状态，而合理的协调是既不存在阻碍动物维持正常生活和健康舒适的不良刺激，也不存在超常刺激或负荷或人为地剥夺动物的各种需要。根据国际动物卫生组织出版的《陆生动物卫生法典》，动物福利是动物的一种生存状态。包括健康、舒适和安全的生存环境、充足的营养、良好的兽医诊治和疾病预防、具有人道主义的屠宰方式等。因此，“动物福利”可简称为“动物活着时被人类善待， 死亡前很少有（或无）恐惧和痛苦”。

“动物福利”是个外来词，尽管受到中国知识界的赞同和积极响应，但公众意识淡薄。首次全国性的大范围问卷调查结果显示，只有三分之一的中国公众听说过“动物福利”。中国和西方文化底蕴的差异，要让广大中国公众接受并实施“动物福利”，需要若干年的努力，开辟和发展中国动物福利事业任重道远。

一、发展动物福利事业的紧迫性和必要性

2001年，瑞士已通过立法禁止生产和进口笼养方式生产的鸡蛋。根据是，蛋鸡笼养，严重限制了蛋鸡的活动，使之不能舒展翅膀、饮水或采食困难，也没有栖架按天性休息。2003年，广西南宁观赏鱼市场上发现了原本生活在南美洲亚马逊河的食人鱼（被称之为“水中狼族”或“水鬼”），属于外来入侵物种，国家渔政管理部门决定对其赶尽杀绝，以保护我国物种的生态平衡。但遭到国际动物福利组织的声明“中国对食人鱼只能采取退运或安乐死的方法，否则将呼吁世界各国抵制中国的水产品交易”。2004——2011年，欧盟动物福利标准，严重抑制了我国牛肉、猪肉、禽肉及杂碎等主要动物源性产品出口。

因此，如果不能保证动物在符合动物福利要求的环境下生存（生产），就会遭遇国外发达国家以动物福利为由设置的国际贸易壁垒，危及我国动物产品的出口贸易。另外，随着国际上对动物保护的重视，想在国际上发表国内的研究论文，不仅要提供实验动物的合格证明，还要提供动物伦理委员会的批准证明。更多牵涉动物福利的事件，都可能会接踵而来。

现代畜牧科技和集约化生产，在大幅度提高动物生产水平和效益的同时，也使得有些动物生活质量随之下降，适应能力、抵抗力和免疫力降低；迫使人类使用饲料添加剂、加强防疫消毒、加大治疗用药剂量；导致畜产品品质下降、出现食品安全和环境污染等问题，危及人类健康；引起病原微生物抗药性提高；新的血清型出现，使畜牧场非典型疫病、新亚型疫病及细菌、病毒混合感染疫病防不胜防，形成了恶性循环的怪圈。在高度密集化饲养的养猪工厂，采用定位栏限制饲养（妊娠和哺乳）母猪，提高了栏舍利用率；防止了母猪之间因打架、咬斗、挤撞、强弱争食等引起胚胎死亡或流产；便于观察母猪发情以实现及时（人工）配种；避免了母猪踩压新生仔猪等。但是，母猪呆在“禁锢”式“枯燥”的定位栏内，失去了挖掘、搜寻和做窝等场地，失去了自然应有的福利，导致分娩时间延长、难产、消化不良、断奶后发情症状越来越不明显。

对动物进行非人道的宰杀前处置，会导致动物应激，短时间应激会导致PSE（白肌肉）产生，长时间应激会导致DFD（黑干肉）产生（肉表面干燥、颜色黑、肉质硬）。PSE（白肌肉）做熟后吃起来口感较干，一般见于猪肉，出现率10%～20%；DFD（黑干肉）在所有动物中可见，出现率10%～35%。动物在及其恐慌的情况下会分泌大量的肾上腺素，在机体（宰杀后的酮体）形成对人体有害的毒素。因此，重视动物福利问题，既是自然科学发展的必然趋势，也是社会科学发展的必然结果，同时也是建设人类精神家园的需要。

二、畜牧业中有可能损害动物福利的饲养管理规程

从“星罗棋布”的农家散养与国有畜牧场并存，经历大户和专业户养殖，中国已发展为集约化工厂化养殖为主体的畜牧业大国和强国。但在集约化工厂化饲养管理中存在损害动物福利的潜在性风险。

为了使其生长快和肉质好，幼年公牛、公山羊和公猪一般会阉割后育肥。为了预防相互咬尾巴，猪一般会断尾。为了预防其长大后相互斗殴或保证饲养员的安全，犊牛、山羊角长出萌芽角时会进行物理或化学方法处理掉；有时会锯掉成年绵羊的羊角。为了科学试验或生产记录，一般会给猪打耳缺编号，或对家畜耳朵穿刺戴耳标，或对家禽翅膀穿刺戴编号环。为了预防幼猪吃奶时咬伤母（亲）猪的乳头，一般会剪掉其乳牙。为了便于对牛实行牵引和控制，一般会对牛的鼻中隔穿刺，戴上鼻环，再套上牵引绳。为了预防鸡相互啄羽毛并继而啄肉，其喙部的三分之一会人工断掉；种公鸡的脚趾刺也会剪掉，以免损伤母鸡或人工授精采精时的操作员。牛胎位不正或难产时，可能会对母牛实施剖腹产。这些操作都有可能会引起动物身体不适。

牛一般是栓系饲养、妊娠（空怀）母猪一般是单栏饲养、产蛋鸡一般是多层笼养。猪和鸡一般要提供人工光照、采用自动喂料或饮水设施。这会因“畜舍和管理设施”而引起动物身体不适。

牛在运动场或散养时、山羊在育肥栏内时和肉鸡群养时一般较拥挤。畜禽一般会根据年龄、性别和体重反复分群和合群。为了追求生产速度和生产效益，幼畜一般会提前断奶，与母畜分开饲养。有的羊舍、猪舍和鸡舍的环境简陋，这会因“畜舍和管理设施”而引起动物心理和情感不适。

母猪单栏（产仔栏）严重限制了母猪行动自由和姿势调整。猪分娩前0.5～1.5天有叼草做窝的自然本性，水泥（或铁）猪栏往往缺少垫料，令其焦躁不安。仔猪断奶之前可以向母猪学吃新的食物，增加固体食物摄入量，减少断奶后的破坏行为，增加玩耍行为，过早断奶会损害这些福利。不同母猪的断奶仔猪合群会产生相互攻击的行为。有的猪舍亮度强、有的猪舍亮度暗，猪舍有时昏暗以免出现攻击行为，但同时也损害了猪的探索行为。猪有强烈的动机啃块根，水泥（或铁）猪栏没有这些东西（块根），猪就咬同伴、相互咬尾巴、斗殴。畜禽过度拥挤会因卫生和空气质量降低，导致肠道和呼吸道疾病，还会引起腿足衰弱或病变甚至死亡。根据性别、年龄和体重等多次进行分群-合群，会干预动物社交、同伴识别、群体凝聚力和群体结构，引起社交动荡。

三、发展动物福利事业的措施和步骤

投入动物福利专项科研基金，研究哪种管理和养殖方法可以减少对动物福利的影响。研究群体动物福利是否超过对个体动物福利的损害，例如鸡断喙和猪剪牙，对个体比较痛苦，但对群体有益。鸡断喙减轻了（群体）啄羽毛，但不能根除，如果能够从饲料营养上做到不啄或少啄羽毛，就免去了断喙时的痛苦。目前集约化工厂化养殖固有的问题，需要系统的科学试验来论证，它们是否、如何、程度多大影响动物福利。

通过遗传育种培育理想的性状，例如，较少表现有害社会行为（攻击性和野蛮性强、咬尾巴）的猪、少啄或不啄羽毛的家禽。育种计划应重选择轻淘汰，最后应思考“选择对性能特性的影响如何”、“这种‘正常’的行为是否确实是通过驯化而改变的”、“野生祖先或驯化前基因组的种群是否存在、是否对未来有研究价值”。

改善饲养管理规程，帮助动物应对自身所处的环境，例如，给笼养鸡提供机会学习使用栖架，训练动物使用自动喂料设施，给奶牛提供舒适的牛床。设计和改造适合动物自然本性的畜舍。优化光亮环境与最佳放养密度，改善肉鸡的福利状况。将固定式母猪产仔栏改装成活动栏，当仔猪快断奶时，将母猪单栏打开，让不同窝的仔猪提前接触，以增强断奶后的合群性。猪栏内提供合适的块根材料以便控制猪的不良行为。平地畜舍占地面积有限，可考虑向空间发展，尽力提供接近自然的动物环境。

对畜禽场主培训“动物需要与行为”方面的知识，动物行为可能不会直接转化为经济利益，但在未来（动物福利普及或立法之后）会给畜禽场产生经济利益。国家对实施动物福利的畜禽产品授予特殊标签（类似于“绿色食品”），以提高这些产品的销售价格。

利用电视、报刊等媒体加大宣传力度，重点宣传“不实施动物福利的危险性”，让“动物福利”深入人心。先对提供出口肉类的畜禽企业实施改造，再对实验动物场所和大中型畜禽场设施进行改造，然后立法、全面推广或强制实施“动物福利”。这可能需要漫长的时间，因此，中国畜牧业动物福利事业任重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