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清水润心田

石顺江

那年，我接到普通高中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并没有考中的激動和兴奋，更多的是失落。我想上自己心仪的县重点高中，但1800元的赞助费，按我家当时的经济状况无异于天文数字。于是，我选择了复读。

复读班是提前上课的，刚上一个星期，语文老师一口一个“你们是初四的学生了……”让我再也读不下去了。回到家里，我把那张压在抽屉最下面的通知书拿了出来，一看时间还来得及，就骑上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到学校报到去了。学校在离家10公里远的一个镇上，校园不大，围墙外就是田野农庄。在这里，我开始了我的高中生活。

校园内有一个池塘，一池水清澈明净，几块水泥板横在上面，犹如桥一般，这是同学们洗衣服的好去处。每到周末，三三两两的男生和女生都会端着一盆积攒了几天的衣服来洗。女生扬着棒槌捶衣服，而那些平常在女生面前耀武扬威的男生们，则对着一堆脏衣物无从下手。有的男生干脆偷偷地把自己的脏衣服塞给喜欢自己的女生代劳，然后笑嘻嘻地跑到池塘南边的足球场上疯玩，一起高唱“池塘边的榕树上，某某在‘啪啪地甩着棒槌……”引得一些女生齐声反击。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冬季池塘的别样风情。池塘周围那一棵棵老柳树，犹如喝醉了酒的老汉东趔西趄。课间的时候，男生们爬到树上玩“摸树猴”的游戏，抱着干枯皲裂的树干，向上攀爬，爬到树上后，双臂伸展着踩在颤颤悠悠的枝杈间，仿佛回到幼时被父母分别拉着左右手一块儿赶集的时光里。直到学校里那口系在老榆树上的大钟咣咣地响起，我们才哧溜一下从树上滑下来，迅速向教室跑去。

高二那年的冬天极度寒冷，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过后，大地银装素裹。一下课，同学们就冲出教室，奔跑雀跃在银白色的世界里。池塘因为很浅，早已冻实，男生们就在上面滑冰、打雪仗。一次，我们玩得正尽兴的时候，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上课啦！……”同学们掉头跑向教室。上课时，老师发现少了一名叫张凯的男生，赶紧带着我和另外一名学生到池塘边找人。我们跑到时，张凯正躺在冰面上，眼瞪着，嘴里吐着白沫，样子可怕极了。老师赶紧上前掐住他的人中不放，好大一会儿，张凯才恢复了意识。当时我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感觉要出人命了。经老师介绍才知道，张凯是犯了癫痫病。我们搀着张凯回到老师住室，给他盖上厚厚的被子，让他躺在床上休息。

回到教室，老师大声吼道：“是谁领的头？是谁起的哄？张凯这种病，去晚的话，就会有生命危险。大家在冰面上追逐打闹，摔倒后骨折了咋办？”讲台下一片沉默，空气瞬间凝结了一般。“你们像高中生吗？明年就要高考了，拿什么来高考？……”老师对全班同学一直批评到下课铃声响起。下课后，老师还将我们男生挨个儿喊到办公室训斥。

自这次事件后，我们再也不敢轻易去池塘里了，而我们真正快节奏的高中生活就是从那个冬天过后开始的。进入高三，同学们积极备战高考，根本无暇顾及曾给了我们那么多欢乐时光的一池清水。高考成绩揭晓，我们那届学生创造了学校高考成绩新纪录。临别的时候，同学们在校园里到处留影，我们几个男生在池塘边的老柳树下相互拥抱，美丽的瞬间永远定格在了每一个同学的毕业纪念册上。

转眼已高中毕业二十多年，很多人和事逐渐模糊，那个池塘却时时出现在我的梦境里，清清的水波濯洗着奔波的风尘，成了我内心深处不可撼动的一份美好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