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芒果街上的小屋》中“房子”对女性的束缚

李迎雪

摘要：《芒果街上的小屋》是美国墨西哥裔女作家Sandra·Cisneros的代表作。作为小说中一个重要的意象，“房子”贯穿始终。随着情节的展开，它的意义也在不断变化。房子首先是现实中的一个实体，是一个可以居住的房子；其次，它也意味着一个隐喻性的，精神性的象征。女人的身体被男人所控制，在精神上受男权社会的纪律束缚。在芒果街，父权社会通过训练女性的身体使家务成为她们天生的使命。这种训练迫使大部分女性终日坐在窗边度日，对自己被禁锢的命运并无察觉。房子对女性而言就是一个监狱。相反，女主人公梦想的房子象征她的个性和自由，也意味着她对父权社会的反抗。女主人公通过零碎的、非规范性的、丰富多彩的语言来描述芒果街上的生活。女性可以打破传统的话语和纪律以获得自己的“房子”。本文的创新之处在于以监狱理论看待房子的象征意义，从主人公的叙事方法看待其反抗传统束缚的做法。

关键词：房子；規训；监狱；自由

一、房子对女性的束缚

小说中的房子对于芒果街上的女性而言是一种束缚和压迫。Esperanza的曾祖母性格狂野，不肯对丈夫屈服，她拒绝嫁给丈夫，直到他“用麻袋蒙住她的头将她带走，就好像她是一个好看的烛台。他就是那样对她的”（Cisneros 1）。被逼迫嫁人的曾祖母一生都在不快中度过，最终也和芒果街上的其他女人一样成为一个终日望向窗外的女人。小说中的Rafaela的情况也是一样。Rafaela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丈夫总是把她锁在家里。尽管她还年轻，她还是在“日日倚靠窗边观望的日子中苍老，她被锁住家里，因为她丈夫担心自己美丽的妻子会逃跑”（79）。美丽对于Rafaela而言更像是一种罪恶，阻碍着她与外界的接触。

主人公的好朋友Sally也是同样的处境。“Sally是一个有着埃及人般的烟黑色眼睛的女孩…她爸爸说女孩子生的这样漂亮是个麻烦，她爸爸对她的宗教信仰有所管束，他不允许她跳舞。他记得他姐姐们的悲剧，直到现在他还为她们感到难过。因此Sally不能外出，他怕他像她那些姑姑们一样”（81）。和Rafaela一样，Sally被她爸爸锁住家里，如果被发现回家太晚或者和男孩子交谈就会被暴打一顿。她爸爸打她，文中提到Sally经常挨打，“在学校里她告诉大家她的伤是摔倒所致，她身上的青色伤痕都是她不小心摔倒导致的，这也是她皮肤经常布满伤疤的原因”（92）。她父亲担心Sally会和那些男人逃跑，而这会让家庭蒙羞。为了摆脱父亲的控制，Sally认为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趁早结婚。她知道如何与男人们调情，最终她背叛了与Esperanza的友情并嫁给了一个来学校市场卖草芙蓉的商人。她摆脱了来自父亲的控制，但却陷进了丈夫的“监狱”（Foucault 1997）。Sally的丈夫从不允许她使用电话，甚至不允许她望向窗户外面，“她说她喜欢婚后的生活，因为当她丈夫给她钱的时候，她可以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她很开心，除了有些时候她丈夫会变得很生气…他不喜欢她的朋友们，因此除了她丈夫工作的时候大家都不能去她家找Sally”（101）。曾祖母、Rafaela以及Sally的共同之处就在于他们在男性主导的家庭和房子里没有自身的自由。

相反，对于Esperanza而言，拥有自己的房子意味着拥有新的自我，新的身份认同。“Esperanza，我继承了她的名字，但我不想继承她在床边的位置”（11）。她选择了她名字中好的含义，拒绝接受那些悲伤的符号。“在英语中，我的名字意味着希望；在西班牙语中，它意味着多个字母的组合。它意味着悲伤，它意味着等待”（10）。她想要一栋完全属于她自己的房子，一个不受人支配的纯粹的自我，“不是一间简单的公寓。不是背光的房子。不是男人的房子。不是爸爸的房子。我要一所完全属于我自己的房子。里面有属于我自己的门廊和枕头，种着我喜欢的紫色矮牵牛花，有我的书和我的故事，我的鞋子整齐地摆在我的床边。没有人管我，没有人朝我家扔垃圾。我要一所洁白如雪的房子，一个属于我自己的空间，干净如还未誊诗的白纸”（108）。她的房子整洁干净，这里的干净不仅意味着没有垃圾，也意味着她可以在自己的房子里拥有完全的自由，不必服从父亲或丈夫的命令和规定。此时房子是女性独立的表现，是对精神自由、自我认同和独立的追求。

二、社会规则对人们的束缚

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传统意义的体罚已经被思想约束和控制所替代。根据福柯的监狱理论，纪律对那些“易控制的身体（docile bodies）”（137）形成了一种新型的经济和政治规范。越来越多的现代机构要求其成员必须服从命令以接受训练，得到控制。而人们在此纪律下即变成了“易控制的身体”。与此同时，监狱又属于一个包括学校、军事机构、医院和工厂在内的巨大网状体系（Cisneros 135）。这个体系为身在其中的人制定规章制度。

福柯将历史看作话语的构建。主体依靠话语来进行身份构建，来创造合法的视角。因此，真正束缚一个人的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房子，而是他所获得的知识。被制度控制思想的个体对其获得的一切知识深信不疑，也几乎从未想过抵抗。

三、芒果街上的规则约束

芒果街上的房子对女性而言就是一个“监狱”（1997），它不仅限制了女性的身体自由，也控制了他们的思维模式。芒果街上几乎每个男人都赞同女人不应该太漂亮，也不应该读太多书。如果女人这样做了，她们应该为自己感到耻辱。小说中的Sally和Marin都是这种情况，她们因为美貌被大人们认为是麻烦。传统观念对女性的要求是她们应该在性方面一无所知，结婚前要保持贞节。这种观念对于如Sally、Marin和Rafela等美丽女孩而言是一种悲剧，这正是社会规则主宰人思想的表现。

文中对女性的主宰不仅体现在教育准则上，也体现在家庭和社会生活中。女主人公Esperanza的妈妈十分聪明、美丽、有天赋，但她一生的职责却只是忠诚的妻子和母亲。Esperanza写到妈妈有很多天赋，如会说两种语言、唱戏剧，甚至可以修电视机。而结婚之后，妈妈必须像芒果街上的其他女人们一样接受所有传统观念，她很少独自出门，因此她坐地铁时都会感到紧张：“以前她有时间的时候会画画，现在她用针线作画，她用丝线绣出玫瑰花蕾和郁金香”（90）。婚姻剥夺了Esperanza妈妈的自由和自己的生活。她无法再做自己喜欢的事，无法追求自己的梦想。

小说中的学校和芒果街都可以被看做是为人们制定规则的机构，它们代表着不可被否认或批评的权威。Esperanza承袭了曾祖母的名字，但却因名字不寻常受到同学的嘲讽。人们通常不习惯接受与其一直以来的行为不符的事物或新事物。同样，Sally在学校里也因其出奇的美貌被大多数同学孤立，她也因此刻意胡乱与男生们厮混。简言之，社会规则将小说中的大多数女性限制在房子中，她们从未想过挑战或改变这一状况。

四、突破约束的三种模式

小说中的女性们向我们展示了三种自我救赎的方式：传统的方式、激进的方式及新型的批判性方式。温顺传统的女性如Esperanza的妹妹Nenny选择传统的方式来摆脱自己的束缚。Nenny喜欢芒果街上的生活。她通过表达对自己文化的热爱来抵抗父权社会。Esperanza 的玩伴Lucy and Rachel也是如此，她们认为事情非对即错，只要热爱传统习俗就可以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与Nenny相比，Marin and Sally的对抗方式則较为激进。她们二人都被剥夺了自由和梦想，她们无法通过自己获取快乐自由的生活。她们别无选择只能逃离自己的家庭。最终，Marin被送回了父亲的房子，而Sally则终日被锁住丈夫的房子中。

第三种方法则是Esperanza通过写作批判父权社会话语的方式。Esperanza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何身份，知道自己目前身处的房子是何物，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房子。她迫切地想要重生成为新的自我。她不喜欢自己的名字，甚至讨厌这个名字，因为这是被束缚了一生的曾祖母的名字。她希望给自己来一场“洗礼”（11）以获得新的名字：“我希望以新的名字进行一场洗礼，这个新名字更符合真实的我，一个所有人都不曾见过的我”（11）。她深深地感受到强加在自己身上的社会约束，她想通过重生来反抗社会束缚。

从小说的写作语言我们可以看出，作者的写作手法是挑战传统的。小说通过一个青春期小女孩的视角，运用看似零散的、不合逻辑的语言来讲述整个故事，这与传统的写作形式和富有逻辑的书面语言形成对比。Esperanza也以此达到挑战既定规则的目的。她仍然生活在芒果街，但她拥有精神自由。在故事的结尾，她遇到的三个姐妹告诉她，她不应该忘记在芒果街，其他人不能像她一样轻松地离开这个地方，所以她应该记得回到这里，也要帮助其他的女性离开，找到属于她们的房子。因此，不管是对自身而言还是对芒果街上其他人而言，Esperanza实现了大多数女性向往的自由。对Esperanza而言，写作是心灵的呼唤和思想的表达。写作为她提供了一种独特的方式来表达自己，打破社会束缚，并为那些找不到出路的人带来光明和希望：“终有一日我会带着我的书和我的纸张离开这里。终有一日我会和芒果街告别。我拥有强大的力量，她无法将我留在这里。终有一日我将离开…人们不知道我离开是为了再回来。我为那些被我留下的人回来，为那些无法走出去的回来”（110）。

五、结语

房子不仅是对芒果街上女性的约束，也是对作者自身的约束。其实，作者写这部小说也是自身的真实写照。这部小说是她的独立宣言。作者曾与父亲就独立问题发生过严重的争吵，花了很长时间才可以独自生活。这些不平等的待遇促使她更好地了解身边的社会状况，了解导致这种问题的原因。她身边的大部分女人经受可怕生活的原因是她们对自己面对的问题毫无意识。他们只是福柯所说的“顺从的身体”（1997）。因此，作者通过女主人公在小说中的成长向我们展示了她眼中的社会，告诉女性应如何获得自由。

小说中男人对女性而言是监狱的性质，女性无论在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受男性主导的社会规则的束缚。小说中女性们向往的房子预示着身体的自由和精神的自由。最后Esperanza把房子比作一个纯净的花园，它意味着一种诗意的生活。

她选择了这样一种不符合常规的写作方法以反抗男权社会，获得全新的自我。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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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刘永清.论《芒果街上的小屋》中“房子”的三重意蕴[J].中南民族大学学报，2014（5）.

（作者单位：北京外国语大学英语学院2016级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