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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西欧作家对堀辰雄文学创作的影响

2018-05-23乔宇芳

出版广角 2018年6期
关键词:普鲁斯特西欧里尔克

【摘 要】 堀辰雄通过阅读和翻译西欧作家原著,咀嚼外国语言本身的独特韵味,吸收西欧作家的文学理念,以全身心投入西欧文学世界的方式,吸收自己所需的营养,创建自己的文学世界,追求文学与人生的统一。探寻西欧作家对堀辰雄的影响,将有助于我们更加了解堀辰雄的文学世界。文章浅析了梅里美、科克托、拉迪盖、普鲁斯特、里尔克等西欧作家对堀辰雄文学创作的影响。

【关 键 词】西欧作家;堀辰雄;文学创作;影响

【作者单位】乔宇芳,吉林化工学院外国语学院。

【基金项目】本文系吉林化工学院社会科学研究项目“西欧作家对堀辰雄的文学创作影响研究”(吉化院合字2017第064号)研究成果。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DOI】10.16491/j.cnki.cn45-1216/g2.2018.06.025

堀辰雄创造的文学世界是独特的。有人称他的创作是透彻的抒情,也有人称他是具有诗质的作家。堀辰雄一生为病痛所苦,却能以纯粹、坚韧的态度保持自己文学世界的独特性,这或许是其作品经久不衰的原因。

河上徹太郎曾经在《与回忆有关的文学论》中写道:“堀辰雄与其他作家的不同之处在于,从他的作品集来看,他的作品总是按照创作的顺序辑录而成。”这非常清楚地说明了堀辰雄的文学态度,那就是不管写什么样的作品,书写的总是自己当下的内心追求,他是在这样的自信与见解中进行创作的。反过来说,堀辰雄留下的作品没有一部不是饱含真心之作。比如,他30岁时的作品如实反映了他当时的心理状态,这种态度甚至决定了他去哪里生活。他与病魔缠斗一生,他的生命在50岁的时候结束于最喜爱的信浓追分。在他离世前的多年时间里,他甚至连一篇生活感想文都没有发表,这也是遵从内心追求的体现。

堀辰雄是从对法国文学的学习开始自己的文学之路的。身为一个日本人,堀辰雄以自学法语、阅读法语原著的形式掌握法国文学,开始了他的作家生涯。虽然大学选择的是国文专业,但是他在大学一年级的时候沉迷于司汤达和纪德的作品,22岁时认真尝试翻译拉迪盖、科克托等西欧作家的作品。堀辰雄的毕业论文名为《芥川龙之介论》,虽然与法国文学没有直接关系,但能由此看出他具有试着通过研究其他作家的方式来发展自己文学世界的热情。探寻西欧作家对堀辰雄的影响,将有助于我们更加了解堀辰雄的文学世界。

一、梅里美的影响

堀辰雄文学起步始于1925年夏天他在轻井泽的短暂停留。特别是与芥川龙之介以及松村みね子一家的来往,不仅促成了堀辰雄早期作品《鲁本斯的伪画》(1927)的问世,也为堀辰雄提供了“母女”这样一个贯穿一生的文学主题。另外,当年一篇名为《读书1925年夏天在轻井泽》的笔记,记载了他最初集中阅读的外国文学书目:司汤达的《红与黑》,梅里美的《卡门》《高龙巴》等,普希金的《黑桃皇后》,弗朗士的《红百合》,纪德的《窄门》《违背道德的人》《田园交响乐》。

这些作家中,梅里美是他最关心的作家。后来堀辰雄翻译了《吕克莱斯人人街》,并在短篇小说集《晚夏》(1941)的笔记中写道:“我最初接触这篇短篇小说还是在学生时代,在芥川龙之介的影响下,最喜欢阅读的是梅里美和司汤达等人的作品。通过梅里美和司汤达的作品,我才开始认真学习文学。”

虽然列举出了司汤达和梅里美两位作家的名字,但实际上对堀辰雄产生更大影响的是梅里美。梅里美时髦、冷静、明晰的表现形式,以及作品中展现的浪漫氛围都深深地吸引着堀辰雄。在堀辰雄初期的短篇小说《幽会》(1931年)中,少男少女的对话内容就提到过梅里美的《吕克莱斯人人街》。后期的小说《旷野》(1944)虽然取材于日本民间传说故事集《今昔物语》,但是女主人公临死前的情节与梅里美《阿尔塞纳·吉约》中的情节非常相似。

二、科克托、拉迪盖的影响

1929年4月,堀辰雄出版了译著《科克托抄》,翻译了科克托具有代表性的优秀作品。堀辰雄初期作品的诗歌和小说中经常出现“天使”的字样,也是受到科克托的影响。比如《鲁本斯的伪画》(1927)中“有点儿头脑不好使的天使,有时弹着跑调的吉他曲”,《死亡素描》(1930)中“总是穿着白色护士服的我的守护天使”。另外还有名为《笨拙的天使》(1929)的小说题目,也是取自科克托诗歌的名字。

堀辰雄对科克托的喜爱,也直接促成他对拉迪盖的喜爱。堀辰雄在《诗人也要计算》这篇文章中提到“我们的古典主义”,并评论“告白的文学是最朴素的文学。痛苦的人书写痛苦,和小鸟歌唱没什么两样……不过在科克托和拉迪盖的作品中几乎看不到告白。作品完全脱离了现实。就是这样的东西最打动我们”。堀辰雄认为,“一点告白都不要,一切都属于虚构的小说”才是真正的小说。

《圣家族》(1930)就是这样一部“堀辰雄式”的没有告白的古典主义作品。虽然有《鲁本斯的伪画》中的母女,以及以芥川龙之介为原型的人物,但是与原型人物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成为一篇客观的心理分析小说。在此之前的日本文坛,绝大多数的文学作品都把日本式私生活的悲欢作为素材,堀辰雄想要打破这种沉闷的氛围。《圣家族》以“死があたかも一つの季節を開いたかのようだった(死亡宛如打开了另一个季节)”这一崭新的形式开篇,多少有些翻译腔调的独特表现形式和新颖的结构,让人耳目一新,受到读者的喜爱。

《圣家族》也是一部明显受到科克托《一字马》與拉迪盖《奥热尔伯爵的舞会》影响的作品。例如《圣家族》的开篇,人们去参加作家九鬼葬礼的场面,与《奥热尔伯爵的舞会》开篇中弗朗索瓦等人去郊外的场面十分相似。主人公河野扁理身上有《一字马》的主人公杰克,以及《奥热尔伯爵的舞会》的主人公弗朗索瓦的影子。他的脸型、头发、想法,“被钻石伤害的玻璃”的说法,想要挣脱死亡阴影的心情,等等,全都非常相似。另外,作品《燃烧的脸颊》(1931)和《面庞》(1932)中主人公的设定方法,仍能看到科克托和拉迪盖的影响。

堀辰雄通过阅读和翻译西欧作家原著,咀嚼外国语言本身的独特韵味,吸收西欧作家的文学理念,将其融入自己的文学创作。他不是站在读者的立场上,而是以想要彻底成为科克托本身的心情,或是必须成为拉迪盖的心情,全身心投入西欧文学的世界,吸收自己所需的营养,创建自己的文学世界。完成《圣家族》后,堀辰雄曾说:“我仿佛被什么东西附体一样完成了这部小说。”这也印证了他对外国文学的体会之深,想要掌握外国文学的态度之纯粹。

三、普鲁斯特与《美丽的山村》

《圣家族》奠定了堀辰雄在日本文坛新晋小说家的地位。此时的堀辰雄已经从现代主义流派吸收了诸如新感觉、新技法等很多养分,并进一步坚定了非告白的古典主义的文学创作理念,期待在文学创作上有更大的作为。恰巧此时,他遇到了普鲁斯特。

对于堀辰雄来说,与普鲁斯特的相遇,超越了一般现代主义者与普鲁斯特的相遇。他在若干篇随笔中,感同身受、亲密地谈论普鲁斯特。“普鲁斯特逐渐唤醒了我内心沉睡的东西。然而我的内心其实早就被科克托等彻底耕耘过了。我的内心还有很多未被唤醒的东西,这种发现比任何发现都令我欢欣鼓舞。”但是另一方面,这种发现也让他困惑,“普鲁斯特漫不经心的、混杂的表现形式,扰乱了我对简洁表现形式的喜爱。与迄今为止不彻底的简洁相比,我更想拥有这种忠实的混乱”。

堀辰雄从普鲁斯特那里学来的东西,或者如他自己所说的“被唤醒的东西”,展现在《美丽的山村》(1934)中,与之前的作品相比,表现形式方面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夏はもう何処にでも見つけられるが、それでいてまだ何処という的もないでいると言ったような自然の中を、こうしてさ迷いながら、あちこちの灌木の枝には注意さえすれば無数の莟が認められ、それ等はやがて咲き出すだろうが、しかしそれ等は真夏の季節の来ない前に散ってしまうような種類の花ばかりなので、それ等の咲き揃うのを楽しむのは私一人だけであろうと言う想像なんかをしていると、それはこんな淋しい田舎暮らしのような高価な犠牲を払うだけの値は十分にあると言っていいほどな、人知れぬ悅楽のように思われてくるのだった。――『美しい村』”(已经随处可见夏天的到来,但是我仿佛迷失在大自然中一般漫无目的地漫步。灌木丛上无数含苞待放的花蕾,它们不久就会开放了吧?只可惜它们都是那种在盛夏前就会凋零的花朵,恐怕能欣赏到它们齐放的人只有我自己了吧。虽然过着寂寞的乡村生活,付出了如此高昂的代价,但有满山村的鲜花为我一人开放,不由得感到心情愉悦。——《美丽的山村》)

在上述例子中,日文原文只有一句话。这种一气呵成、复杂的表现形式,不仅不符合一般情况下日语本身的表现形式,更与堀辰雄迄今为止喜好的简洁表现形式相去甚远。但是这种表现形式使堀辰雄找到了新的吐露内心情感的方法,这也是能将他原有的诗人特质在散文中最大限度发挥出来的方法。这种新的感情流露的方法,体现在《美丽的山村》(1934)、《物语之女》(1934)、《起风了》(1936—1938)等一系列作品中。

而后,堀辰雄对西欧作家的关注继续转移到莫里亚克、里尔克等人身上。在历时七年才完成的毕生大作《菜穗子》(1941)中也看不到普鲁斯特的影子。二战结束后,他鲜有作品出版,似乎再也看不到普鲁斯特的影响。但是堀辰雄离世后,人们在他生前与朋友的书信中,却发现他多次提到自己在继续阅读普鲁斯特的作品。也许在生命的后期,堀辰雄发现了自己与晚期的普鲁斯特的相似之处,试图进一步探寻晚期普鲁斯特的内心世界,但是随着自己生命的逝去,这个探索无果而终。

四、里尔克与《起风了》

1934年9月,堀辰雄与矢野绫子订婚。1935年,堀辰雄陪伴患有肺结核的未婚妻到富士见高原疗养院住院疗养,同年12月,未婚妻离世。这一经历成为《起风了》的素材。

《起风了》是按照如下顺序创作的。1936年9月到10月,堀辰雄创作《序曲》和《起风了》两章,11月创作《冬》;1937年1月创作《婚约》(后来的《春》),12月创作《死亡阴影笼罩的山谷》。由此可见,作品采用的是追忆的形式,想要让逝者安息的“安魂曲式”的要素在一开始就是被堀辰雄规定好的。

《起风了》系列作品从主篇到终章《死亡阴影笼罩的山谷》,有一年的时间间隔,因为堀辰雄无法从内心真正接受未婚妻死亡的事实。他决定独自一人到空无一人的高原过冬。在这里,他不仅看到了同一片土地不同以往寒冷、肃杀的一面,也感觉到自己曾经追求的西欧式的东西变得虚无缥缈了,他的内心开始急剧需要温暖的东西。里尔克的《安魂曲》和对日本古代王朝文学的新认识,使他找到新的人生与文学的落脚点。

“帰っていらっしゃるな。

そうしてもしお前にできるなら、。

死者たちの間に死んでおいで。

死者にもたんと仕事はある。

けれども私に助力はしておくれ。

お前の気を散らさない程度で。”

“不要回来。

如果可以,就请在死者中安息吧。

死者也有重任。

但请帮助我。

愿你不会因此心思分散。”(笔者译)

《起风了》终章引用里尔克的《安魂曲》,这已经不是恋人之间的甜蜜语调。此时里尔克的《安魂曲》在堀辰雄的心中已经作为生的赞歌了。他曾在文章中写道:“我数年前曾在信浓的山中为各种死亡感到悲痛,第一次读到里尔克的《安魂曲》,深切地体会到诗原来是这样的啊。从那时起,又过了两三年,某一天在《万叶集》中看到了一首挽歌,再次唤醒了读《安魂曲》时的心情,不由得就凝神起来。”从那时起,在堀辰雄的心中,西欧文学与日本古代文学就开始渐渐融合在一起。

二战结束后,堀辰雄唯一发表的作品《雪地上的足迹》(1946)也体现了西欧文学与日本古代文学的融合。这是一篇非常简洁的随笔,以老师与年轻学生对话的形式写就。在年轻学生看来,释迢空的《落日》与弗朗西斯·汤普森的《落日》是两个截然不同、并列的存在,但是在老师、堀辰雄的心中,二者已经完美地融为一体。在堀辰雄的心中,优秀的文学作品没有国界的限制,也没有时代的限制。他逐字逐句咀嚼外国文学的韵味,吸收外国文学的精髓,追求人生与文学的统一。这不仅使他的文学创作在当时的日本文坛开花结果,得到赞誉,也使得他的作品禁得起时间的考验,成为经典,吸引当今时代的读者去阅读。

|参考文献|

[1][日]竹内清己. 堀辰雄——人と文学[M]. 东京:勉诚出版,2004.

[2][日]小久保実. 论集堀辰雄[M]. 东京:风信社,1985.

[3][日]佐々木基一,谷田昌平. 堀辰雄——その生涯と文学[M]. 东京:花曜社,1983.

[4][日]日本文学研究资料刊行会. 日本文学研究资料严书——堀辰雄[M]. 东京:有精堂,19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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