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三角“用工荒”倒逼企业改革

袁浔杰

企业之所以会有劳动力成本压力，主要是因为现有工资上涨的速度超过了劳动生产率上涨的速度

3月，东莞大同机械集团有限公司招聘负责人彭冬冬一天跑了两场现场招聘会。最近他收到公司1-2月的订单数显示，同比增加约40%。但他并未因此高兴起来，他担心工人不足，难以满足不断增长的订单。

此次公司计划招聘50人，包括装配电工、销售工程师、机械设计工程师等，这些岗位综合月薪在3000元到10000元不等，其中工资最高的岗位是机械设计工程师。不过当天他们初步面试的不到10人，而工程师只有1名。

大同机械集团遇到的“用工荒”并不是个例，东莞市人力资源局统计的数据显示，春节后，880家企业空缺近11万个岗位，其中普工占比73%。春节后劳动力短缺并不是东莞独有的现象。广州市和佛山市均是如此。

都怪90后？

一媒体报道称，元宵过后，广州海珠区的城中村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招工高潮。在鹭江南约大街路两边站满招工者，人龙延绵约一公里长，相比之下，应征者显得错落稀少。招工队伍中，很多是工厂主亲自披挂上阵，他们普遍表示，去年日薪三四百能招到的工人，今年四五百都未必招得到。

在归因时，普遍认为现在的90后对于学习专业、钻研技术根本不感兴趣，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晃悠，就是不去工作。对此现象，武汉大学质量发展战略研究院副教授罗连发分析，造成珠三角地区用工紧缺的原因有三个方面：一是近年来，随着人口老龄化和外来劳动力供给短缺，广东省劳动力供给开始下降，甚至在有些地区和行业出现了严重的用工荒；二是随着农村基础设施改善，农业经营收入持续增长，农民工外出意愿也开始下降；三是第三产业发展迅速，大量工人转向第三产业，进一步加大了制造业工人的紧缺。

苏宁金融研究院特约研究员江瀚认为，对于90后群体往往带有标签化的误读，其实中国用工荒的问题来源于农民工代际差异。

他曾撰文进一步分析，进入21世纪之后，从年龄层次上来说，90后逐渐成为新生代工人群体的主流，与第一代和第二代农民工不同的是，90后为代表的第三代工人有了知识技能，其工作的选择余地更大，务工特别是进入低端制造业工厂对于新生代工人来说就不再是最好的选择。

显然，他们不愿意像机器人那样在工厂流水线上从事简单重复的工作。

广东省企业家协会也曾分析认为，由于新生代农民工受教育程度高于老一代，选择职业的范围更加广阔。普工工作时间长、压力大、收入水平较低，所以新生代农民工一般不愿意做普工。

机器代替人工

很多企业的人事招聘部门还注意到，这一群体的薪资要求更高。这对于企业来说，一个压力是招工难，另一个压力就是人力成本不断增长。

以东莞为例，东莞市人力资源局公布数据显示，企业新招员工工资同比上升。企业新招普工平均工资3375元/月，与去年同比升244元/月；技工平均工资4475元/月，与去年同比升406元/月。珠三角其他城市公布的数据与东莞差不多，最高的城市工资涨幅超过15%。有些公司关键岗位工资甚至提高了50%-80%。

越来越高的人力成本，是每个企业不得不去面对的压力和难题，所以近些年来，一些企业正在用机器代替生产线上的工人。

位于东莞市东坑镇的东莞凯励电子有限公司（下称凯励电子）是一家台资企业，1997年在东莞设厂，是多家手机厂商的供应商。

凯励电子机器人代替计划始于2006年。凯励电子副总经理易建军解释，当时他们是基于两个方面考虑，一是人力成本只会越来越高；二是人工生产的产品品质不稳定，效率也不稳定。

自2008年，凯励电子开始在生产线上大规模使用机器人。目前，凯励电子在东莞擁有3间厂房，共2.5万平方米，年产值1亿多元。按照他们的产值，原本应该需要至少2500名工人，但是现在只需要500名，每月节省人力成本两三百万元。

倒逼企业改革

中山大学地理科学与规划学院副教授梁育填认为，珠三角地区招工难应该说是一个老问题，主要集中在一般劳动力密集型的制造业企业，尤其就是对于普通工人的需求旺盛。珠三角的产业结构具有明显的外向型特点，受到订单的影响较大。一般来讲外贸加工型的企业由于订单的波动性，对工人需求也有波动性，这种波动性造成工人的不稳性。尤其是大量劳动密集型企业向东南亚和我国中西部转移之后，这种波动性的影响更明显。

对于珠三角来说，这又涉及到另外一个更为紧迫的层面，即制造业的转型升级。

改革开放前30年，珠三角凭借劳动密集型产业获得“世界工厂”的地位。但在这一过程中，其承接世界产业转移的是低端产业，江瀚认为，这些产业的特点是工业附加值较低，劳动密集程度高，资本与技术密集程度不足，从而导致了企业其实难以实现真正的产业转型。

近年来，珠三角不少制造型企业为了应对劳动力短缺和节省人力成本，将工厂转移到劳动力成本更低的地方。随着传统制造业盈利空间不断被压缩，没有及时转型的企业现在会更加困难。

“一个地区产业的兴衰过程是很正常的，珠三角的转型升级应该说比较成功。高新技术产业和生产性服务业正在兴起。”梁育填认为，不管是产业转型升级还是产业转移，都牵涉到企业的成本综合考虑和判断。但反过来，“用工荒”是倒逼企业改变的市场动力之一，所谓优胜劣汰。“比如东莞，2008年倒闭那么多企业，但这几年引进大企业和高技术企业，东莞的制造业并没有落寞。”

梁育填还表示，传统的小企业还会很长时间存在，整个上下游的配套都在这里，轻易转移到别的地方，不一定更好。大企业做规模化生产，小企业做弹性生产，真正做到弹性专精生产才是转型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