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事

李伶伶

陈平戒烟了，戒烟的原因说起来有点儿可笑。

陈平想盖个牛棚，没有檩木，托表哥帮他买。表哥他们村在山上，山上木头又多又便宜，表哥交际又广，买车木头不成问题。果然，第二天表哥就给他回话说，木头给他买好了，是村上的树，让他自己去伐。表哥悄声说：“你多带几个人，早点儿去，中午12点左右下山，多砍几棵也没人知道，看山的这段时间回家吃午饭。我在外头做活儿呢，这几天回不去，你自己多加小心。”陈平一边感激表哥办事牢靠，一边找了几个人，转天就去了表哥他们村。

进山的路只有一条，看山的守在山门口，有点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意思。陈平开着拖拉机来到山门时，就被截住了。陈平提了表哥的名字，拿出刚才在村委会开的砍树的条子。看山的看完条子，什么也没说就放他们进去了。

进山后就像进了自由市场，喜欢哪棵砍哪棵，这是自己砍树的最大好处。陈平选好了树，招呼大伙儿干起来。时间不宽裕，得在中午前把活儿干完，好下山。表哥的悄悄话大伙儿都知道。

把树放倒不费事。会爬树的爬到树顶，把绳子绑在树冠处，下来后找好树倒下的方向，然后拽绳子，树根处用电锯一锯，用不了几分钟，一棵树就锯倒了。费事的是修枝剪杈。树倒下后要把树头锯下，再把树身上的旁枝一个一个去掉，这费时间。六个人七手八脚忙了一上午，终于锯好了一车木头。

把木头装上车后，陈平看了看表，11点半。也许这个时候看山的还没走。陈平说：“大伙儿先歇一会儿，抽根烟再走。”说着掏出烟，给每人发了一根。不远处有个放羊的，一直往他们这边看。看到陈平看他，就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陈平担心放羊的不让他们抽烟，赶紧把烟盒揣进兜里，然后提醒大伙儿：“一会儿放羊的过来赶紧把烟掐了，别把烟头扔山上，小心失火。”说完又回头看看放羊的，发现他并没有走过来，这才放下心来。

还有几分钟12点时，陈平他们开着拖拉机下山。下山的路也只有一条，跟上山的路是同一条。陈平开到山门时，看到看山的守在门口。陈平很意外，不是说看山的中午不在吗？他想逃却无处可逃，只好被迫停下车。看山的来到车后，把车上的木头数了一遍，又数了一遍，说：“你多砍了，条子上写的是10棵，你车上是15棵，这车木头你不能拉走。”陈平有点儿慌，忙掏出烟给看山的。看山的拒绝，说：“这里不许抽烟。”陈平说：“多砍的5棵我掏钱行吗？你老放我走吧。”看山的说：“这事不归我管，你跟村上说。”

跟村上更说不明白。陈平走到一边给表哥打电话，表哥给他好一顿埋怨，说他不听话。陈平说：“我就是按你说的那个时间下山的呀？”表哥说：“那怎么会被看山的截住？”陈平说：“我怎么知道？”

村里有规定，私自砍伐树木要罚款。表哥托了人，陈平才少交点儿罚款。偷鸡不成蚀把米，陈平觉得自己有点儿背。

更背的还在后面。盖牛棚的砖年前陈平就备下了，摞在房后榆树下，用塑料布盖着。谁知掀开塑料布一看才发现少了500多块，啥时候少的都不知道。陈平又去砖厂买，因为春天修墙盖房的多，砖厂半个月后的砖都订出去了。陈平赌气说：“牛棚不盖了，太不顺了！”媳妇说：“咱家的牛棚眼瞅着就要塌了，万一牛被压死，损失更大。”陈平叹了口气，又想起表哥。表哥在工地干活儿，说不定能帮他弄点儿砖。陈平给表哥打电话，表哥说：“工地的砖又不是我的，哪能随便拉？”陈平说：“那你在哪兒帮我买点儿？”表哥想了想说：“我们村吴三家去年盖房子剩了点儿砖，你要是不嫌旧，我让他给你送去。”陈平说：“都这时候了，还有啥嫌的。”

表哥办事挺快，第二天中午，吴三就把一车砖送来了。吴三看到陈平后愣了一下，说：“你是不是前些日子去我们村买过树？”陈平看着吴三，也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说：“是啊，你怎么知道？”吴三说：“这车砖我不卖你了！”陈平意外地说：“为啥呀？”吴三说：“因为你瞧不起我！”陈平说：“我怎么瞧不起你了？我们这不是才认识吗？”吴三说：“那天在山上，你给每个人都发了一根烟，唯独没给我，这不是瞧不起人是啥？”陈平仔细看着吴三，疑惑地说：“你是那个放羊的？”吴三瞪了陈平一眼，走到三轮车驾驶座旁说：“我越想心里越憋气，把回家吃午饭的看山人又给找回来了！你们伐完树不走，我就合计这里有事儿！”陈平惊讶得说不出话，同时恍然大悟。

吴三说完发动三轮车，把一车砖拉走了。陈平望着吴三远去的背影，哭笑不得。

选自《金山》